夜色之下,马车晃晃悠悠朝开化坊而去。
“陛下密旨,令密卫全面通缉明崇俨,若遇反抗,即行格杀。”赵巩忍不住轻叹一声。
明崇俨从高高在上的世隐真人,到被陛下下旨密裁,仅仅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
李绚伸手放下外面的车帘,目光同时也收了回来,然后看向赵巩,平静的说道:“这一次,他做的太过分,也无怪陛下盛怒。”
“是啊,在东宫纵火,又挑拨御史台,操纵刑部,最重要的,是他泄密吐蕃,真的该死。”赵巩神色无比痛恨起来。
“阿舅忘了,之前围绕工部尚书,构陷张相的那些事,也全都是他在幕后操纵。”
李绚稍微迟疑,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此次陛下没有直接任命新的工部尚书,未尝没有这里面的原因。”
赵巩微微一愣,随即低声说道:“陛下是在担心,有人和明崇俨勾连?”
“他在宫中多年,对陛下和天后了解之深,恐怕不在诸位宰相之下,陛下和天后的心思他最能摸的准,提前下注,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李绚微微摇头,这真的不是什么太意外的想法。
“你说,那件事情……”赵巩仅仅提了一个头,就自己死死的闭上了嘴巴。
李绚抬头看了赵巩一眼,认真的说道:“阿舅,以后遇到有传扬这种谣言的人,不要犹豫迟疑,直接抓起来,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的余地。”
“我知道。”赵巩微微颔首,然后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其实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但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往上说。”
“如此也好。”李绚轻叹一声,说道:“只要灭掉了明崇俨,灭掉了所有传播谣言的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事情的真相,也必须是事情的真相,这里面没有丝毫迟疑的余地。”
李贤必须是武后的儿子。
这一点不允许有任何的质疑。
现在也好,未来也罢,李绚必须要保证这一点,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了皇帝。
“好!”赵巩点点头,随后又说道:“那大郎,你知道,明崇俨现在在哪儿吗?”
“哪儿,还能是哪儿,就在长安呗。”李绚重新挑起帘布,看向外面新年热闹的长安城,轻声说道:“长安城最多的,就是道观,以明崇俨多年的经营,随便找间大小道观躲起来,足够他藏身了。”
说到这里,李绚一脸郑重的看向赵巩,说道:“阿舅,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参与,谁要杀明崇俨谁上手,我们不管,最多躲在后面提供一些消息。”
赵巩神色顿时肃然起来,低声问道:“大郎,伱是担心明崇俨不好杀,还是担心……”
赵巩说着,侧头看向皇宫方向。
李绚点点头,说道:“明崇俨在宫中多年,谁知道他有什么后手,说不定明日,他就会重回天后身边。”
李绚可是没有记错,在原本的历史上,明崇俨被杀死之后,武后可是找了凶手很久。
最后对李贤动手,直接原因也是这个。
所以,武后现在虽然恼怒,但她未必真的想杀明崇俨。
更何况明崇俨未必好杀,能在史书上落下善役召鬼神,精通巫术的评价,这可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所为。
“我明白了。”赵巩认真肃然起来。
看到赵巩记下,李绚才松了口气,只是另外一个想法也浮在了他的心头。
明崇俨之死,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杀他的真的是李贤吗?
李贤最后完全承担了武后的怒火,是替自己,还是别人?
……
“陛下有旨,令密卫密裁,同时有言,若是密卫杀不了明世隐,就让南昌王来。”范履冰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明崇俨。
明崇俨神色平静,甚至带出一丝淡淡笑意。
看着眼前的棋盘,明崇俨轻声说道:“密卫的人杀不了我,至于南昌王,太子的事他躲都来不及,如何会插手,尤其是这次警告之后。”
“你那真的是警告吗?”范履冰走到了明崇俨对面坐下,看着他,沉声道:“国子监的士子,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还有吐蕃国使,三方面联合动手,你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国子监的士子,还有吐蕃人,的确是我的手脚,但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我根本没动。”明崇俨面色终于凝重起来,沉声说道:“这一次有人插手了,本来国子监的士子不过就是私下议论,刑部也是在陛下下令之后再插手,但御史台没有。”
明崇俨手按在棋盘上,稍微用力,整个棋盘便已经是一团糟。
“我又何尝不知,御史的介入,很可能会打乱大朝的进行,惹的陛下愤怒,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联系任何监察御史周问,更别说让他动手了。”明崇俨摇摇头,说道:“但偏偏,他介入了,还是以我的名义。”
“所以陛下大为光火,在大朝之前便已经控制了周问,替换了所有参加大朝的士子,甚至就连刑部尚书……如果不是大朝必须要有他的出现,他恐怕也已经被控制了。”
范履冰盯着明崇俨,认真说道:“你应该明白的,你自己的行为等同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