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王府,书房之中。
灯火之下,李绚看着李竹送来的关于王本立的卷宗,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王本立是琅琊王氏族人,琅琊王氏子弟,无论如何,教养风范总不会差的。
哪怕是背后阴狠毒辣,但当面总的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教养,但偏偏王本立今日作出了极度暴躁的行为,在户部,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抽了户部仓部郎中一耳光。
即便是左司郎中位在诸部郎中之上,但王本立依旧是和刘齐同为从五品上。
他这一耳光,不仅是狠狠的抽在了刘齐的脸上,同样也是抽在了整个户部所有官吏的脸上。
“奇怪,他平日虽然目中无人一些,但如此跋扈,却是近几个月的事情,为什么?”李绚低头沉吟着,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卷宗。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房门打开,刘瑾瑜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
“郎君,在看什么呢?”刘瑾瑜小心点将米粥放在了桌案上,然后好奇的打量着卷宗里的内容。
李绚稍微侧侧身,然后抱着刘瑾瑜坐下,这才低声问道:“娘子对王本立之人了解解何?”
“不算多。”刘瑾瑜翻着卷宗,嘴里同时说道:“不过妾身知道,这位王郎中颇有能力,尤其是在数算一道上,粮饷,俸禄,工耗,一应诸事,他能很快找出地方送上来档案之中破绽,然后加以纠正。”
朝堂之事,从来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地方每年都税粮缴送,地方各州总会以灾害,变故,种种理由来降低地方缴纳的赋税总量。
偏偏许多减免都是在朝廷允许范围之内。
还有土地兼并的问题,很多时候,也会隐藏在其中。
州县,户部,尚书省,御史台,都会进行层层核实和检查。
中枢每年也都会派遣大员到地方巡查,避免出现影响朝局的事情。
王本立就是整个尚书省最得力的监察郎中之一。
“传闻中,他颇得陛下信任,也是因此了?”李绚皱了皱眉头,刘瑾瑜的话似乎和来遂的话完全不一样。
刘瑾瑜话里的王本立是一名精明强悍的监察官员,所以下面的诸部诸司官员对他都十分的嫉恨,经常弹劾于他。
“当然。”刘瑾瑜话虽如此说,但是看着案卷,却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自语的说道:“这怎么和妾身听到的大不一样啊!”
“当然是有变化了。”李绚伸手指着卷宗中某一段,说道:“你看,自从今年三月以来,王本立行事就越发的嚣张跋扈,不将人放在眼中了,甚至今日在户部作出公开掌掴他人之事。”
“他这是焦急了,可是为什么?”刘瑾瑜抬头看向李绚,眉头紧皱的说道:“朝廷的粮饷运送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他会跟着西线大战的持续和粮饷的消耗而如此紧张?”
“出事了呗!”李绚微微摇头,淡淡的说道:“肯定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之前藏在水面之下看不到,但随着粮饷的损耗,这些东西在迅速的浮出水面,所以,他急了。”
“什么东西?”刘瑾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昨日为夫前见太子的时候,曾听太子提起,前不久,西面三州有人偷盗州粮,用陈粮代替新粮,太子未曾发觉,却被天后发现,最后太子被圣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李绚话音一停。
刘瑾瑜立刻明白了过来,难以置信的说道:“郎君是说,这偷盗州粮,用陈粮代替新粮,暗中转卖之人,便是这王本立?”
“他的地位是合适的,户部,吏部,礼部,诸司都在他的监察之下,只要能找准适当的人选……”李绚的声音突然间停顿了下来,眉头跟着便死死地皱了起来。
“合适的人心,郎君的意思是王本立在户部安插有人……对了,这是必然的。”刘瑾瑜已经明白了过来,恍然点头说道:“左司郎中只要稍微松一松手,户部那些贪婪的官员立刻就会直接扑上去。”
“在整个户部,最适合的,只有一个。”李绚抬头,面色凝重的看向刘瑾瑜。
“户部仓部郎中?”刘瑾瑜难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紧跟着说道:“可是他今天……不是……”
“这就是为什么,王本立今天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刘齐一巴掌的原因,因为刘齐背着他做了什么,两个人原本是站在一起的利益联合,但是一方有了私心,立刻就有了裂缝。”李绚轻叹一声,他虽然是在猜测,但他相信,已经有八九成已经接近了真相。
“但这一巴掌。”刘瑾瑜忍不住的摇头,说道:“以前王本立虽然跋扈,但今天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殴打户部郎中,怕是会引起朝野非议的。”
“不仅仅是朝野非议,恐怕还有御史弹劾。”李绚的眼神骤然一阵紧缩。
“狄怀英?”刘瑾瑜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李绚话里的意思。
“不错,狄仁杰初任侍御史,虽然在查昭陵起火案,但如果王本立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但御史台却无人有所动静,那么他必然当仁不让的要进行弹劾。”李绚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就出现了李治的身影。
一个是用的最顺手的王本立,一个是新的亲信狄仁杰,两相对撞,这才有好戏看。
“夫君的意思是会说,这是一个局,这是针对……”刘瑾瑜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李绚。
她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有让人有这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