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杰脸上满是络腮胡,穿一身灰色山文甲,向前一步,拱手道:“回禀大帅,战者,唯胜而已,论钦陵所思所想亦是如此。夫战,知自知彼。当年大非川战后,论钦陵对我朝了解甚多,此番大战,彼辈准备多时,非是易于。”
在场众将微微点头,论钦陵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尤其有薛仁贵败战在先,谁敢轻忽,谁敢大意。
“吐蕃多骑兵。”稍微停顿,王孝杰继续郑重说道:“骑兵,纵横来去,不拘一格,我等必然为其牵制,奔走而行;一旦各部脱离位置,骑兵立刻就会从中军杀入,然后贯通东西,从而获胜。”
王孝杰说完,对着刘仁轨,李绚,还有在场众人微微躬身,然后退了回去。
刘仁轨思索着点点头,然后看着一侧的左卫将军萧嗣业。
萧嗣业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帅,孝杰所言有理,吐蕃骑兵纵横来去,加之两百里渴波川,数条河流从南而下,如今虽是枯水期,水深可渡,但骑兵冲锋极快,而步卒又难以跟进,如此前后拉锯过长,必会给吐蕃可趁之机。”
在场中的神色顿时就凝重起来,骑兵的速度优势,再加上特殊的地形。
王孝杰和萧嗣业说的,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吐蕃人,以骑兵为多,而大唐虽然也有一万骑兵,但剩下的一万五都是步卒。
一旦大战节奏被吐蕃骑兵掌握,那么大军必将凶险万分。
以步卒刀枪为核心,辅以弩弓、投石车,外围骑兵来回纵横,大唐之兵便如同一台紧密联合的机器,步步稳定向前,收割敌军战士的性命,这是绝大多数大唐战将的行军之法。
如果被吐蕃人掌握战争节奏,骑兵被拉的深远,后路步卒又被突然包抄,那么一战之下,大唐必败。
突然,有人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他们总感觉吐蕃人的战法有些熟悉。
利用骑兵的速度,将对手不同的兵种拉开距离,最后从侧面突入,分层猎杀。
当年大非川之败,便是如此。
“安济!”刘仁轨转头看向孙仁师,这位右屯卫将军是刘仁轨在安东道的老部下了,他的看法刘仁轨很重视。
孙仁师略微沉吟,开口说道:“原本最初,兰鄯道是以闻喜县公作为行军总管,论钦陵一切准备,皆以针对恭闻喜县公而做,大军当中,必定有特殊手段,就如同当年在大非川出现过的光军一样,此番也少不了要做试探。”
众人赞同的点头,骑兵战法,终究不过是吐蕃人的正常战法。
如今虽是彼辈熟悉之地,熟悉战法,但大唐亦有针对之法,谁胜谁败,还在两说之间。
但除此之外,吐蕃人必然还有令人想象不到的手段。
双方这一次既是硬拼厮杀,同样也是为下一次更加惨烈的决战会战试探准备。
裴行俭的确不好惹,但刘仁轨更加难以对付。
论钦陵想要探一探刘仁轨的底细,就必须要拿出一些真东西出来。
“这个倒是无妨,自从得知光军之后,本帅在兰州早有准备。”刘仁轨微微点头,眼前这一战虽然不轻松,但还不至于让他有多少太过为难之处。
想到这里,刘仁轨转身看向李绚:“南昌王运送粮草至此,并非容易,眼下情形,可有别的见解?”
李绚赶紧站起来,拱手说道:“大帅,末将对骑兵战法并不熟悉,就不在诸位大家面前做大言之词了。”
在场众人,不管是萧嗣业,还是孙仁师,都是战场宿将,数倍杀伐经验在他之上,又哪里是他轻易能说得了的。
更别说还有一个王孝杰。
王孝杰虽是幽州普通家庭出身,学识不高,官升左卫中郎将,全是他自己用一身力气杀伐出来的,战场直觉之强又岂是易于。
更别说,他在后来,是武周时期,武则天手下最强悍的战将,相比黑齿常之和李多祚也丝毫不遑多让。
刘仁轨笑笑,说道:“南昌王在同仁逼杀吐蕃青东都护,眼光手段必有独到之处,还是说说吧。”
听到刘仁轨这么说,在场众将的目光立刻落在李绚身上。
他们都知道,李绚是刘仁轨的孙婿,但同样的,李绚也深受皇帝宠信。
数年来,一身大小战役经历同样不少。
尤其巧妙拿下同仁,虽然和王孝杰这些战场杀伐宿将别有不同,但亦不能轻易小视。
看到李绚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模样,刘仁轨笑笑,说道:“那南昌王就以论钦陵视角来看,若是你,该如何安排此番大战?”
听到刘仁轨这么说,李绚一愣,随即脸色一沉,目光幽微看向在场众人。
瞬间,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感觉后背一凉。
李绚轻轻笑笑,然后开口:“若是绚来安排布置,诸位可要小心了。”
感受着李绚眼神的危险气息,不管是王孝杰,还是萧嗣业、孙仁师都不敢有丝毫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