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江广阔,长流向北而去。
一众身穿各色青绿官吏,拜倒在巨大的官船之下。
“罪官兰溪县令徐文,县丞胡毅,率合衙僚属,拜见南昌郡王千秋。”
为首的七品官吏,四旬年纪,人很瘦,浅绿色官袍下,显得有些空荡。
李绚站在船头,目光从每个人的头上掠过,脸色冷淡的说道:“县尉,主簿,司兵参军,司法参军,司户参军,他们都没来,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真的从贼了。”
“下官有罪!”徐文半躬着身体,上前一步,然后沉沉的拜服在船下。
这一下,徐文衣摆上清晰的血渍出现在李绚眼前。
李绚的脸色顿时一肃,但随即就松缓了下来,看着徐文说道:“你当然有罪,一切自有律法惩处;你同样有功,子安先生已替本王为尔等写好了求情的奏本。”
李绚说到这里刻意一顿,然后就看到徐文等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李绚眼神闪过一丝冷色,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等到他日婺江再度打通,这封奏本就会被发往杭州,然后经杭州,送往神都。”
李绚这么一说,在场的众人,忍不住的有些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都是官场老手,怎么可能不知道李绚究竟在玩弄什么把戏。
无非就是要挟他们在这段时间尽心竭力罢了。
当然,这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南昌王不可能这么简单,难道……做的好了,南昌王还会在奏本里多夸赞他们几句……
“兰溪教谕吴笙,捕头杜明!”李绚突然开口一喝。
下面的一名白发老者,一名满脸横疤的中年同时拱手:“下官在。”
“令你二人……”李绚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
随即,一匹匹高头大马顿时跃入了李绚的视线当中。
红衣金甲的千牛卫,蓝衣黑色的会稽府兵。
两队人马快如疾风一样的朝着官船的所在疾奔而来。
转眼已经来到的众人之前,一众兰溪官吏,下意识的回头。
“轰”的一声,一众千牛卫和会稽府兵,几乎是同时停在了官船之前,异常的整齐。
李绚面色平静的对着为首的丘贞沐,燕涛点点头。
下一刻,就见二人向后一招手。
紧跟着,后面的众多千牛卫直接朝着地面一扔。
一颗又一颗的血污满脸的人头被扔到了地上。
滚了几下,滚到了兰溪县令徐文等人的面前。
这些人头的面目,哪怕满是血污,徐文也能一眼就看出,这些全部都是之前那些出城去求援梅岭关的人。
正是因为这些人的离开,才给了徐文他们机会。
当时徐文就猜到了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现在看到这些人已经全部被斩首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的浑身发寒。
这究竟是兵法之道,还是在算计人心。
看着一众人将自己的脑袋深深的伏下,李绚这才转头看向一侧的王勤,淡淡的说道:“王参军,麻烦伱立刻将这些战功都登记清楚,军士们辛苦,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下官遵令。”王勤赶紧拱手,然后快步下去点验了。
就在这个时候,县城北方,一队队黑压压的人影出现。
为首的是冯华,李竹和祁光,之前李绚派出去前方作诱饵的人马,现在这时候全都回来了。
李绚的目光重新落下,淡淡的说道:“吴教谕,杜捕头,现在命你二人,和子安先生一起,进城发布告示,昭告百姓:
州府不再追究他们的从逆之罪;但是,在天阴教攻陷兰溪这段时间,有抢劫他人钱财,欺辱他人子女,任何作奸犯科之人,一律罪加一等;
此外,审查县衙之中,在这段时间,欺压百姓,侵吞田亩的兰溪官吏,一律,按律论罪,若有从贼之举,罪加一等。”
“下官遵令。”教谕吴笙和捕头杜明。
两个人只不过是稍微犹豫,就已经彻底的应了下来。
李绚直接一摆手,吴笙和杜明便被四周的千牛卫直接带下,然后朝着兰溪县城而去。
李绚站在船头上,俯身看着县令徐文:“徐县令,虽然州府不追究他们的从逆之罪,但这些人当中,依旧还有不少天阴教的忠诚信徒,如今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不会在天阴教卷土重来的时候,再度投靠天阴教。”
“此事易也!”徐文站起身体,看向李绚,认真的拱手道:“王爷只需派人传信下去,说城中只要但凡还有天阴信徒的存在,那么今年的赋税,还有从今往后很多年的赋税,都要多加一倍。所以……”
“所以只要让他们自行清除掉城中的天阴教信徒,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李绚已经明白了徐文的手段。
不愧连王方鳞都夸赞的人,利用赋税,逼迫当地百姓和天阴教徒进行切割,手段虽然老套,但很实用。
李绚突然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看向徐文,问道:“怎么,天阴教也从百姓家里征收赋税吗?”
“回禀王爷,他们不征,但是却要求信徒投献。”徐文沉沉的躬身,说道:“向他们投献的越多,这说明信仰越虔诚,而信仰虔诚的信徒,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去做,只需在家中念诵经文就可以了,而不虔诚的,则需要去做各种劳役。”
“这不就是变相的卖官鬻爵吗?”李绚有些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在天阴教之中,信徒竟然也分为三六九等,这是何其荒谬啊。
“他们最终必然会失败。”徐文看向李绚,拱手上揖说道:“还请王爷让下官回去,下官必定将城中所有的天阴教信徒全部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