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蠢了。”钱喆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先祖画像,沉声说道:“先不说,你的事情,被多少人所知,就算是此类之言天下皆知,但没有正式奏本,流言终归只是流言。
如今的整个婺州城,有资格向中枢写奏章的,只有刺史王方鳞,别驾南昌郡王和录事参军,以及婺州九位县令,只要堵死了这这些人向神都传送奏本的路,那么你的事情,朝中就不会有正式公开的处置。”
“如此说,大兄已经提前……”
“不,为兄只是派人盯着他们而已,毕竟此事真正的禀奏权,在南昌郡王手里,只有在南昌郡王无法禀奏的情况下,才轮到其他人。”
钱喆看着眼前的先祖画像,然后深深的拜了下去:“也就是说,你想要彻底的压下这整件事情,就需要将婺州的刺史,别驾,司马,录事参军,还有九位县令全部灭口,甚至还必须注意那些从朝中致仕的老官,他们也是有权向朝中奏事的。”
“那,就血洗整个婺州。”钱灼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下来,同时一股凶戾的杀气闪过他的眼神。
“不够!”钱喆缓缓的直起身体。
钱灼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不够?”
“光是血洗婺州还不够,婺州,歙州,衢州,台州,越州,杭州,湖州,苏州,都要好好的血洗一遍才对。”钱喆的话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认真一样。
钱灼当然不可能认真,嘴角微微一抽,说道:“大兄玩笑了。”
“玩笑,为兄没有玩笑,依你的想法,不只应该是血洗整个婺州,应该是血洗整个江南,血洗整个天下,一直到你坐到天下最高的那个位置为止。”钱喆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了出来。
“大兄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愚弟的错喽。”钱灼双手按在大腿上,眼神当中的恭敬和畏惧在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想要堵死一切信息传出的想法本身就是错的,若你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你就会明白,在出事的当天,你就应该直接去找南昌王,提出条件,交换他在奏文当中的措辞修改,而不是想着要杀人灭口。”
钱喆忍不住的摇摇头,他的这个傻弟弟,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在出事当天就去找南昌王。
交易威胁也好,血洗屠戮也罢,都好过去求助题天阴教。
“其二,便是天阴教。”钱喆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想利用朝廷的力量绞杀天阴教的想法他们看不透吗?我问你,你可知道,他们那些人,真正的藏身之地在何处?”
“他们……他们……”钱灼顿住了,缓缓的,他才重新开口说道:“怪不得他们每次和我见面都选在城门处。不,不是还有大兄吗?”
钱灼满眼期盼的看着钱喆的背影。
“鹤老那种高手,是我想盯就能盯着找的吗?”钱喆有些失笑的摇摇头,随即说道:“而且,你就真的不担心,那些能够查到的地方,很有可能都是人家的陷阱所在?”
“陷阱?难道说,天阴教还敢和钱家翻脸不成。”
“你的刀都都已经架到了人家的脖子上了,还不许人家反击了。”钱喆苦笑一声,他的这个弟弟,虽然有些天分,还说实话,还是不够阅历:“为兄说的,其实也并不是天阴教,而是南昌王。”
“南昌王?”钱灼微微一愣,然后就看到兄长,缓缓的站了起来。
钱喆转过身,然后向左侧退开一步,露出了墙上的先祖画像。
钱敬之,南朝陈金华县令,临川郡王钱伯仁五子,南朝高祖陈霸先舅父,婺州钱氏初祖。
对着先祖画像,钱灼愣了愣,随即没有任何犹豫的跪拜在地。
钱喆从一侧走到了钱灼的身旁,轻声说道:“若是为兄告诉你,从一开始,金华之事,就是南昌王就来勾引你和天阴教勾连的陷阱,他现在也根本没有中毒,而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等着你和天阴教的人杀上门,然后一举剿灭你们,你,七郎,你怎么想?”
“这不可能!”钱灼一句话,斩钉截铁,他抬起头,盯着自己的兄长,咬着牙说道:“阿兄,金华隐田就是家中也无人知晓,南昌王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挖那么大一个陷阱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钱喆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直接递给了钱灼。
钱灼一把抢过,直接翻了开来:“双吉兄敬启:前信周知,兄能明断是非,斩断孽根,乃是婺州百姓之幸……”
“明断是非,斩断孽根,阿兄,这是什么意思?”钱灼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钱喆。
“没有什么意思,七郎,你被族谱除名了!”
钱喆缓缓的走到了一侧的幕帘前,然后用力的一拉,下一刻,幕帘落下,数道人影同时出现在幕帘之后。
“四叔,六叔,三兄,五兄,八郎,八郎?”钱灼死死的盯着出现在幕帘后的最后一个人。
钱烨,钱八郎,钱灼同父异母的弟弟。
早先一直在苏州读书的钱烨钱八郎。
不知道何时,钱烨已经回到了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