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楼船之上,灯火璀璨,但内中却一片死寂。
冷清的月光顽强的透过纸窗照入船内,斑斓婆娑,如刀似剑,
众目睽睽之下,齐公子终于站直身体,看着坐在桌案后的李绚,他冷笑一声:“王爷所说为何,在下不明,也不知何为天阴教。但这朗朗乾坤之下,亦非王爷可随意栽赃。当然,是王爷手中若有证据,还请拿出,若是确凿,学生即刻去刺史府自首认罪。”
齐公子一副坦然自若,不畏强权的凛然之姿。
众人一阵愕然,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齐公子吗?
李绚抬起头,看着齐公子,嘴角弯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依照永徽律,谋逆一旦查实,十六岁以上家人皆绞,家中其他成员和财产全部充公,女子贬入掖庭和教坊司为奴,叔伯兄弟流三千里,子孙遇赦不赦。”
李绚每说一个字,在场的众人都有人忍不住的一阵颤抖。
李绚的目光从诸人身上回归,然后重新看向齐公子:“至于你,当属谋而未行者,词理不能动众,威力不足率人者,亦皆斩。父子、母女、妻妾,并流三千里。资财官没。”
“证据,即便王爷身为当朝郡王,也不能够随意的污人清白。”齐公子依旧死死的咬定,李绚没有任何证据。
“啪”的一声,一本蓝色的账本被直接摔在了桌前,李绚冷冷的看着齐公子:“这本账册,是有人刻意送到本王面前的,本王派人查访,其中诸事皆有实证。
尤其是你的一位相好,一个名叫舒儿的青楼女妓,出身蹊跷,来历莫测,眼下想必应该已经被抓入到刺史府大牢,如此一来,你谋逆的证据应该就能坐实了。”
“你敢!”齐公子顿时变了脸色,听到舒儿被抓,齐公子对着李绚立刻就是一阵咬牙切齿,整个人直接就要扑上前来抓扯李绚,但站在一侧丘贞沐,立刻“呛啷”一声,千牛刀出鞘三分。
寒光闪烁,杀气冷然。
锋刃之下,齐公子脚步顿止,下一刻,他猛然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宇,杭州刺史府法曹参军苏宇。
苏宇的脸上一片茫然,对于李绚所说的那些,他一概不知。
齐公子立刻就明白了苏宇之意,整个人缓缓的平静下来,看着李绚冷笑一声:“王爷又何必在此诈我,王爷虽就任婺州别驾,但这里是杭州,王爷在杭州是没有动手抓人之权的,尤其是在刺史府没有任何允许之下,王爷的所作所为皆属僭越。”
齐公子的姑父是杭州刺史,而如今杭州的法曹参军就在这里,李绚根本不可能在杭州名正言顺的抓人,他真要是敢胡作非为,立刻就会有无数的把柄落于他人之手。
“本官当然没有抓人之权,但杭州刺史府司马却有此类职权,本王说的对吗,苏参军。”李绚似笑非笑的看向苏宇。
杭州司马,从五品下的官职,掌控杭州盐政,缉捕盗匪,海防等职司。
杭州兵曹,法曹都受其节制。
“是!”苏宇脸色微微一变,立刻站起来对着李绚拱手,神色恭敬。
李绚点点头,然后才又看向齐公子,说道:“除了袁司马以外,胡长史对此也是赞同的,另外还有袁刺史。本王已经和袁刺史说过查封杭州教坊司之事,袁司马如今在做的,就是此事,所以抓人的从来就不是本王,而是杭州诸官佐。”
袁谊虽然和袁嘉祚不是同宗同族,但也是同姓,苏宇是幽州人,和袁嘉祚是半个同乡。
早先之时,杭州世家和袁嘉祚关系密切,就是长史胡郁也恭听其令。
整个杭州刺史府,都在袁嘉祚的掌控之中,这也是齐公子能在杭州横行的原因。
直到如今,杭州世家和刺史府之间隐隐出现裂痕,胡郁这才对齐公子下手。
如今在对付齐公子这件事上,大家都同心一致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齐公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面对李绚如此周密的安排,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绚缓缓的手里拿起酒杯,捧在眼前,对着烛火,看着美丽的晕光,轻声说道:“你最好希望,你那相好,不要真的被人找到什么和天阴教有关的物证,也最好希望,她不要出手阻拦官府搜捕,最好希望她在官府的审讯之下,能够早日说出真相……”
李绚的话还没有说完,齐公子立刻转身就走,脸色铁青的可怕。
众人忍不住的眉眼一跳,齐公子这一走,一切都已经明了。
“站住!”李绚突然厉喝一声,所有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齐公子也猛的停住了脚步。
李绚缓缓的站起来,看着齐公子,面冷冽的说道:“本王没说让你走,你若敢妄动,本王立刻行文杭州学政和州学祭酒,以无礼之罪革眼神你的一切功名。”
齐公子脸色十分的难堪,向南昌郡王敬酒赔罪,主动的就是他,南昌郡王还没有说完,他就转身而走,一个无礼的帽子,必定能死死的扣在他的头上。
李绚若是死死的抓住这点不放,就是齐公子的姑父是杭州刺史也都会感到十分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