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之上,浩浩荡荡的扬州船队终于缓缓起行,向西直赴长安而去。
码头上,一众扬州城的官吏忍不住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南昌王洛阳被刺,何等重大之事,但南昌王有令体恤,洛阳一众官吏自然知道该如何配合。
虽然略微有些折腾,但南昌王终于还是在午时之后,平稳的离开了洛阳城。
这让他们悬在半空的人终于略微放下来一些,但仅仅是略微,他们这些人若是不能在新年期间查出些什么来,恐怕上峰的斥令立刻就会下来。
……
李绚平稳的站在了第四艘大船之首,任由冷风吹拂,目光直视江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周的千牛卫一脸的肃然,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
许久之后,洛阳城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李绚终于转身,进入到船舱之中。
站在一间舱室房门前,李绚抬手示意,下一刻,房门已被守在房门两侧的千牛卫推了开来。
舱内有些昏暗,新罗请罪使钦钝角干坐于船舱内侧的窗口前,借着外面明亮的日光在看书。
依旧是《春秋》。
房门打开,李绚站在窗口。
钦钝角干随即抬头,面色平静的看了李绚一眼,很淡然的开口:“听闻王爷之前遇刺,不知可否安妥?”
“一点蟊贼罢了。”李绚没有在意钦钝角干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房间中央的矮几前坐下。
也不搭理钦钝角干,李绚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放在唇边细细的嗅着味道,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要饮入腹中的打算。
“怎么,王爷担心这茶中有毒?”钦钝角干抬眼看向李绚,嘴角带起一丝冷笑。
“若是有毒,反倒是一件好事,如此,明年开春,安东大军便可再度杀入新罗,再和贵国鏖战几年,可好?”李绚很随意的抬头,看向钦钝角干,眼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味道。
钦钝角干嘴角微微抽搐,低着头,握着《春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紧了起来。
最终,钦钝角干还是有些心烦的放下了手里的《春秋》,站起来,走到李绚的对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然后在李绚面前直接正坐了下来。
看着李绚面前的茶杯已经被重新放在桌案上,但里面的茶水却丝毫不曾减少半点,钦钝角干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王爷刚才说,之前刺杀王爷的是一群蠢贼?”
“东海王的手下。”李绚抬眼看着钦钝角干,一言就爆出了李邈的背景。
钦钝角干的呼吸稍微停滞,他没想到李绚竟然这样直接。
李绚将桌上的热茶轻轻的推到了钦钝角干的面前,然后才淡然的说道:“勾连他国,搅乱母国,这种人,史不绝书,而最后的下场,也没有几个能够安然的。”
说完,李绚抬头看向钦钝角干,轻轻冷笑道:“怎么,国使很希望本王刚才就被人刺杀而死吗?”
“不敢。”钦钝角干当着李绚的面将茶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然后才对着李绚说道:“冬日三战,新罗技不如人,钦钝无话可说。”
“哦,国使真的这么想吗,本王还以为,国使见面就会骂本王欺诈小人?”李绚似笑非笑的看着钦钝角干。
这一次新罗三战皆败,其一是错误的估计了大唐增援的力度,其二是忽略了背后的蠢蠢欲动的倭国,其三,便是没有准确的认定大唐撤军的决心,没有准确的看到大唐和吐蕃作战的决心。
这中间,李绚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他人虽没到东岛,但新罗战败,钦钝角干最恨的就是他。
“兵不厌诈,这种道理在下还是明白的。”钦钝角干的脸色瞬间阴沉,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李绚嘴角淡淡一笑,然后提起茶壶亲手给钦钝角干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说道:“其实本王是真的希望能前赴东岛一趟,但可惜,贵国掀起的风浪太小了,若是贵国能在大唐援军抵达之前,就将买肖城的唐军彻底覆灭,那么本王无论如何,都会被派往新罗参战。”
说到这里,李绚稍微停顿,然后抬头看向东方,憧憬的说道:“如此,本王便有机会,亲自尝一尝,屠国灭种,究竟是何种滋味!”
钦钝角干握着茶杯的手顿时顿住了,呼吸也在一瞬间彻底的沉重下来。
时至今日,当初所有的一切故事,都已经清晰的展现在钦钝角干的面前。
当初这所有一切的计谋都是南昌王策划的,在整个案子当中,他们做的唯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勾连舟山海寇攻击杭州城,给了朝廷将李绚留在杭州的借口。
否则一旦等他杀到新罗,那么这一仗的结果,就真的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