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林恩真的开口要到了糖,宫理猜测希利尔或者玛姆必然也会提出别的要求。
只有宫理这儿既能要到,也能白吃啊。
别的都是拿肉吸引看家恶犬,她这是拿糖吗?
但宫理并没有给他,转头看向了十字窗内的收容间,里头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白色球形生物,它像个瘪了的皮球一样,柔软地塌陷下去。
数个类似于营养液一样的吊瓶环绕着它,将透明液体注入它体内。
宫理道:“这是什么?”
林恩失望写在了脸上,宫理看出来了,他之前木木的,不是会隐藏情绪,而是当时就没有情绪。现在有点情绪,根本就藏不住。
但他还是松开了抓着围领的手,凑过来看了一眼,哑着嗓子道:“融派。”
宫理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泥土味与汗味:“什么?融派的什么?”
林恩:“融派。救世主。”
融派看来是某个教派了?
宫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融派的信徒信奉的救世主、信仰的神,就是这个东西?那融派呢?”
林恩:“散了。”
也就是说,曾经有个教派信奉的救世主,现在奄奄一息地躺在收容间里?
宫理:“是谁伤害的这个……救世主?”
林恩摇头:“不知道。玛姆放弃它了。”
宫理感觉到有点离谱,这些教派信仰的救世主,就像是当时春城的那个外神一样,看起来可怕又深不可测,但实际是可以被伤害并装在这个小房间里的。
玛姆,放弃它了。
就好像有一种,玛姆可以管理各个教派的“救世主”一样。
这些救世主本来应该像是圣灵一样,现在却像是个苟延残喘的动物似的在修道院地下挂着吊瓶。
宫理:“还有别的吗?这样受伤的救世主。”
林恩:“大部分都死了。”
大部分都死了!
意思是说在过往,有很多教派的救世主死了,然后教派也随之消失。
宫理突然笑了起来。
林恩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宫理觉得自己因为修道院某种“神圣”的氛围,陷入某种思维定式,就觉得绘派献派这些救世主一定是类似于更高维度的存在,是她根本不可能探究或伤害的存在。
但她不是没杀过“神”。
有些的救世主都死过,外神被她搓扁揉圆过,她当然也能杀别的“神”!
宫理逛了一大圈,走进了她之前偷偷放扫描仪的地点。这也是一间收容间,但石台上只有一片薄薄的金属羽毛,正是希利尔要找的圣物的碎片。扫描仪大概也就比拇指大一些,外壳有自适应的迷彩,藏在石台下方的凹槽里。
但林恩碧绿的双眼一直紧盯着她,几乎一秒都没离开,宫理也没法当着面拿走扫描仪。
宫理刚刚一直没有给他糖,也是等这时候。
她对林恩招了招手,从口袋里拿出塑料包装的糖果,道:“回廊上还是会有别的教士经过,要是被人发现我随便给教廷骑士糖吃,说不定也会惹来非议吧。尝尝这个,我很爱吃的。”
林恩戴着手甲,看起来不好撕开包装,宫理好心地替他撕开包装,递到他嘴边。
林恩眉眼里有点高兴的样子。他咬住糖果,却发现宫理的象牙白手指没有离开他的嘴唇。
他刚觉得舌尖的感觉有点不对劲,宫理的义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紧紧蹙起眉头,不但酸得厉害,那糖还在舌头上有一点刺痛弹跳感。
他感觉太奇怪了,甚至想缩着脖子急急忙忙吐掉,但宫理却手指用力按在了他脸上:“别吐出来。尝一下,忍一下。”
林恩吃的都是没有味道的干粮,哪能受得了宫理捉弄人才用的超酸糖,他嘴巴里几乎要冒出口水来,嗓子吞咽着,脸都有些皱起来。他其实可以掀翻了宫理,但他却只是紧绷着整个肩膀没有动。
宫理头一次看林恩露出如此苦恼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笑,林恩却不挣扎着想吐出糖了,只是看着她。
宫理觉得也跟他不熟,捉弄一下就算了,松开手道:“受不了就吐吧,我还挺喜欢吃这个呢。”
她松开手,林恩却紧紧抿着嘴唇,像是卯着劲儿对付、品味这颗糖似的,连脖颈上的青筋都像是在对着这颗糖使力。
而这会儿,宫理将手收回兜里,在她一只手捂着林恩的嘴的时候,早就轻松将那个扫描仪从石台上收了回来。
她两手插兜,笑眯了眼睛看着林恩:“不怕我下毒呀。”
林恩想开口说话,但一张嘴好像口水会漏出来,他抿着嘴唇,直到过了一会儿,他对着宫理张开嘴。
宫理意识到这是他在表示自己都吃完了。
宫理差点脱口而出,夸他很乖。
林恩嗓子好像好了一点:“不怕毒。不会死。”
啧。下毒不行、外伤也无用。真是个锤不死烧不烂的家伙啊。
她却笑容更大,从将藏在手中的扫描仪混进口袋的一堆糖果中,然后拿了另一颗糖果,塞给他:“这是之前的口味。嘘,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林恩手甲包裹的捆着皮质绑带的手,从她手中接过糖,紧紧地攥着。
不知道养出林恩的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但宫理也意识到,两颗糖让他露出纯粹的模样,却不可能收买他,一声吹哨,林恩到底会听谁的命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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