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林恩弓着身子,将交握的手更用力抵向自己牙齿,头比以往更低。
行刑者一直觉得林恩是块死肉,今天林恩竟然多了点反应,他也有些惊讶起来,以为是自己变着花样表演抽人放血的技巧,让那个连被划烂腹腔都能自己捡肠子的林恩感到受不了。
行刑者更起劲了。
宫理看到一串血珠子甩在自己鞋前的地面上,渠道中更多浓稠的血液潺潺流动起来。
宫理并不太心疼林恩。她嘴上扮演严苛救世主,可却没有要真的当救世主的意思,林恩显然已经被这么对待很多年了。宫理怀疑甚至在更早之前,以他的自愈能力,他就是个放血工具人。
但她就是有点犯恶心。
可能是在末世长大的人不会相信主的存在。
她想到那些等待着主回应的信徒。她看到那些对这一切熟视无睹,还相信人血喂大的“救世主”会让世界变得更好的神职人员。
就是有点恶心了。
“赎罪”结束,行刑者停止了行动,宫理看到林恩身上的伤在血痕覆盖下快速愈合,但他站起来的时候仍然踉跄了一下。他浑身是血,甚至头发都湿透了,就像个从熊肚子开膛破肚出来的人形怪物。
他并没有冲洗自己,额头上的汗与甩在脸上的血珠混合在一起,只是看了宫理一眼,就拎着自己的盔甲,赤脚朝外走出去,走入了其中一道幽深的窄门。
宫理忽然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蹲在花园里清洗满身的血。那血未必是别人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怪不得他身上总有一股铁锈味。
……
在那之后,宫理就没再看到林恩光明正大的跟踪她了。
他应该不是动不了了吧。那“赎罪”估计有过很多次,任何伤口只要不是砍脑袋估计对他来说都是皮外伤吧。
或者是被派遣去了其他行动?
总之林恩不在,宫理还是心里顿时少了压力。
在外头还在疯狂讨论西泽身份、想要呼唤着西泽出来讲学或者上节目的时候,没有社交媒体账号、没有朋友、除了神学院时期学生照以外从未有过任何照片的西泽,引来了更多的好奇。
而宫理就像是对此丝毫不知一样,在阳光下花园的长椅上,在喷泉旁的石凳上看着报纸。
她也打开了脑内的联络器,听着那头蜕皮计划干员们的闲聊与嘱咐。
不过她就不知道甘灯在不在线了。
班主任道:“关于上次玛姆说的信息,战略部、行动部和对外关系部正在进行分析,但我感觉他们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宫理一边听着,一边展开报纸。报纸这东西在外面的世界早就是复古时尚单品了,但在修道院,还是会将网路上的信息筛选之后印刷成为纸张,给教士修女们阅读。
宫理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一小篇剪报贴在了自己的报纸上,看起来很不显眼。
字迹模糊,照片更是不清晰,更重要的是那条快讯的第一句就点名了时间:
2139年7月26日,在听港附近的某座小城市,爆发了类似瘟疫的病症,造成了城市内近千人陷入残疾,还有上百人突然死亡。
由于是规模较小的城镇,当地没有设立方体分馆,则是由当地公圣会驱散了恶魔,保护了一方平安。
听说这个“恶魔”有相当的扩散性,以非常快的速度就杀死或致残城镇内的百姓,有些百姓以为是疫病,甚至堵死管道紧闭门窗,但防御并未起效,也被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恶魔”所俘获。
而且“恶魔”会征用民房为它的巢穴,公圣会除了使用奇迹魔法之外,还带着剩余居民快速撤离,隔离那片区域,恶魔最终在那个无人的城镇灰飞烟灭,公圣会将所有恶魔的残骸带走净化了。
宫理皱起眉头。
这张小剪报是谁放进来的?
栾芊芊?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想要找这个“恶魔”?
“西泽主教。”
宫理听到一声呼唤,抬起头来,希利尔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俊朗年轻的面容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宫理将报纸合起来,将那张剪报也夹在其中藏起来。
“外头关于您的传闻已经愈演愈烈了,他们要是知道您坐在这里闲适的看报纸,恐怕恨不得将拍摄无人机飞进修道院里来。”
宫理看着他,将报纸放在膝头,手指压了压礼帽:“是工作?”
“总是工作。”希利尔笑起来,带着她往修道院内的方向走去,宫理将报纸卷起来,手背到身后踱步从鹅卵石路走着。
在他人眼中,可以说是修道院里最英俊的两个男人并肩而行,一个璀璨金发与天使面容,在阳光下散发着动人的光晕,一个垂头以帽子遮住面容,神秘又气定神闲的漫步。
他们一人一路从阳光下,走入了修道院地下的深渊中,但这次在向下的电梯中,他们没有停在上次的楼层,而是往更深处下去。宫理获得了更高的权限,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进入更深层的深渊。
宫理仰头看着头顶的深井,道:“听说方体的分馆,都处于特殊的空间,甚至可以说不算是物理存在在某个地点的。那岂不是要比这个深渊还厉害的多。”
希利尔点头:“不但如此,万城的方体甚至没有对外的大型建筑,居民能力者的管理都依托在方体开设的小型街道办事处。他们不在地下,不在天上,就像是另一个次元,跟整座城市重叠一样。而且方体在各个地域的会馆,都有着神秘的互通渠道,可以说他们在天涯海角、又紧密相连。”
宫理长长吐了口气:“真是……这让人想抓他们都抓不到。”
希利尔也道:“这是方体立足与强大的根本,世界上有不知道多少势力、国家和组织,想知道方体是如何容纳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