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霁月道君这种和无悲斋有灭门之仇的暂时不算人。
再者,这里头除了凌霄道君,还有谁擅长宗门管理?总不能说跟怀黎哥说你别当凌霄宗当继承人了,来这个小破地方给个小破宗门当掌门吧!那秋怀黎也不够格啊!问虚道界里道君又不少的喽!
他和秋意泊是绝不可能接着留在问虚道界管这档子破事了,他们两个加起来才几岁?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花在了无悲斋重建上面,难道没完没了了吗?刚好霁月道君有这么一段因果在,霁月道君要了结因果,他们也想了结因果,不想死,就给他们无悲斋当长工吧,早日养出个道君来,大家都能松口气。
至于扶瑶道祖那边也不是很难,毕竟杀了霁月道君,她从哪里给他们无悲斋找一个敢发心魔誓,对无悲斋没有二心的,还要在问虚道界吃得开,混得来的管理型人才道君来接手这档子破事?
这么一算,霁月道君当真是最合适的。
当然了,也要给点赎身钱,这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呢。
霁月道君扬眉道:“我这把年纪,这个境界,不叫改投入你无悲斋,叫叛门而出入你无悲斋。”
泊意秋玩味地说:“哪里是叛门而出呢?你是为了宗门存亡,不惜一己之身,到我无悲斋和亲来了……我无悲斋也诚意十足,不叫你做有名无权的客卿,也不叫你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老,就叫你登基当掌门,这宗门都送给你了,诚意还不够吗?”
“哦?”霁月道君微笑着说:“宗门当真送我?任我处置?”
“不要说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泊意秋嗤笑了一声:“真把宗门玩废了,那也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霁月道君颔首:“也是。”
泊意秋起身走到了床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霁月道君,一手抬起,霁月道君眉目不动,亦是抬起一手,与他击掌为盟。
“那就这么谈妥了。”泊意秋道:“不过多少要给点嫁妆,别空着手就来。”
“自然。”霁月道君低笑道:“这下好了,真是和亲了。”
泊意秋与他打了个招呼,顿时转身离去了——他第一个找的不是秋意泊,而是扶瑶道祖。
别他们这边说好了,扶瑶道祖一个闪现到了霁月道君面前直接开大摁死了他,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泊意秋一出霁月道君的寝居,就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别说,和李霁月这种人谈条件,那是真的累人。又要琢磨他的心理底线,又要打击他的防线,真是聊一盏茶的时间都能短寿三年。
或许他是年纪大了,越发不喜欢跟人勾心斗角了。
泊意秋抬起一手,月光与雨水顺着他的指缝泄落而下,他轻轻笑了笑——哎?一眨眼,快要一千岁了哎?
是不是应该办个千岁大寿?毕竟这可是整寿,不办不怎么像话,年纪大了,比较迷信,还是有点相信不过个整寿不吉利的说法的。
他瞧着花灯节也已经落幕,便张口唤了扶瑶道祖——或许她早就在暗中观察了。广陵城城主府有掩盖天机的阵法,却不知道能不能组拦得住扶瑶道君的感知。
扶瑶道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用一种按捺不住怒气的语气道:“你就是这么替清河报仇的?”
“为何不能?”泊意秋洒然说:“道祖方才应该已经听见了,无悲斋于我、于长生,不过是一道机缘,若非我们受无悲斋道统益处良多,恐怕也不会费尽心思来布上这一局。”
“所以就把仇人变做掌门?”扶瑶道祖讥讽道。
泊意秋莞尔一笑:“那道祖替我寻一位道君来,要能发下心魔誓,对无悲斋诚心诚意,以命护无悲斋宗门延续,还要在此界人脉广泛,善于运营宗门的。我与长生将大半身家投入无悲斋重建中,总不能叫人轻而易举毁了。”
扶瑶道祖一时语滞,过了一瞬,她道:“为何不能是你与长生来?这本就是你们的宗门,长生是掌门不是吗?”
“是。”泊意秋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但凭什么?”
“我们师承另有宗门,一入道君之境,还未来得及报答宗门,便马不停蹄的来为无悲斋筹谋,到了这一步,我们也算是可以了。”
“……我说不过你。”扶瑶道君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清河道君又不是正儿八经将这两人收入门下,教养成才,不过是一缕残魂的临终嘱托。常理来说,这般作为,不过是希望道统能够延续,他日若有机缘可重建宗门……如今做到这一步,已是意外之喜。她冷冷地说:“但我可以杀你。”
扶瑶道祖看见这绝弦道君就觉得眼睛疼,区区一个才叩问阳神境界几十年的道君,哪来的自信,一脸的胜券在握?
不愧是秋长生的道侣与师兄弟,与他真的很相似了。
“杀我做什么?”泊意秋凭栏而依,仰望着问虚道界那一轮美丽至极的弦月:“长生与道祖,有师徒缘分,我却没有……我与道君之间,只有我以造化机缘相赠,以镜月天境护道祖证道的因果。”
他这话说得嚣张至极,却都是实话。否则只凭借镜月天境在他手中,他就能掀起腥风血雨,她的心魔境本就是寄托在镜月天境上,他这个秘境之主真要做什么,天道能不能阻止还真不好说——她是问虚道界天命所定之人,可不是其他道界的天命之人。像他们这种在各个道界来去自如的……大不了换一个道界就是了。
泊意秋道:“道君本就欠无悲斋一个因果,在心魔境中欠长生一个点拨之恩,又欠我一个相护之恩……现在,我不论道祖与长生之间如何,我只论你我之间的因果。总不能因为有无悲斋在其中,我与你之间的因果就不算数了……我想道祖应当不是这般厚颜无耻之辈吧?是与不是?”
扶瑶道祖心中泛上了一种无力感:“……是。”
“好。”只听他慢慢地说道:“如今,我要为无悲斋筹谋万载春秋之计,道祖不助我也罢了,如今又来拦我,这是什么道理?”
“那也不能把灭门仇人当掌门来用吧?!”扶瑶道祖怒道。
泊意秋斜睨了她一眼:“为何不能?昔年李霁月亲手谋划致使无悲斋灭门,如今他我要他亲手筹划,费尽心血使无悲斋复起,这难道不能算是因果有报?”
“再者,道祖实在坚持要杀李霁月也可——只是你需地替我们寻个人来,总不能说为了道祖一时爽快,就要将难题抛给我们。”泊意秋一字一顿地道:“昔年,道祖无能,在镜月天境中身亡,将难题抛给了无悲斋,致使无悲斋灭门,如今又要如此吗?”
“你——!”扶瑶道祖面上血色尽褪:“你怎敢?!”
“我为何不敢?”泊意秋这话说的简直是杀人诛心:“难道不是?”
“长生进阶得太快,他境界不稳,极易引动道心动摇,我一意为长生,自然要护他左右,绝不可能留在问虚道界。”泊意秋道:“或者道祖您愿意做无悲斋的掌门?”
“我时时看顾难道不行?”扶瑶道祖寒声道:“你如此作为,秋长生若是知道,又当如何看你?”
“长生如何看我,不劳道祖费心。”泊意秋心道秋意泊只会高兴得蹦跶起来,并且夸他做的好。他如何做的,秋意泊也只会如何做,他如何想的,秋意泊也只会如何想,纵然有所差距,那也是殊途同归,这本就是不必言说的事情。“再者,我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菩萨,我要一个能为无悲斋掌舵的掌门,这一点,道祖可做不到。”
“说到底,道祖也并非无悲斋门人。”泊意秋道:“此事就让我一步吧!”
扶瑶道祖一声未吭便消失在了原地,这就是她同意了的意思。或者说在她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她不否决这个提议。
要是有更好的提议,泊意秋觉得他也是可以重新再考虑考虑的。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霁月道君披衣而出,他见泊意秋一人凭栏而立,问道:“走了?”
“说服道祖,可真难。”泊意秋叹了口气:“霁月啊霁月,这可是你单独欠我的。”
霁月道君道:“你说服道祖,是为了让我当无悲斋的掌门,替你们当牛做马,你该得的,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
泊意秋翻了个白眼:“那我不管。”
霁月道君一笑了之:“现在,你要去寻你那道侣了吗?”
“不行,我还得去找一个人,替我求求情。”泊意秋双手拢在袖中,强调道:“我现在自己去,真的会被打断腿的。”
“你方才不也听见了,他如今道心不稳,我若不找个人与我求求情,我怎敢去?”
霁月道君悠悠地说:“是因为有外人在,你道侣不好当众打断你的腿吧?”
“有些话,你自己清楚就好了,莫要说出来。”泊意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