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忽然翻坐起身,怔怔地看着床幔,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不多时,又拿出了周师姐给他的松仁蜂蜜糖,塞了一颗进嘴里,便觉得越发苦涩,哭也哭得有些真情实感了起来。
确实是阴错阳差,有些遗憾。
早知道当时就不提醒她们,叫她们看那对镯子了……他倒不是真心想哭,按照他的行事做派,如今应当去把那对镯子里的东西揪出来,先让对方也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儿,哭有个什么叼用吗?那明显没有——但这不是现在要演一下嘛。
道君的神识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秋意泊哭了一阵实在是哭不下去了,也觉得差不多了,胡乱擦了一把脸,倒头就睡,那道神识在他睡着后不久就离去了。
秋意泊迷迷糊糊地想着他要是有朝一日能活到现代社会,凭借着在这秘境里磨炼出来的演技,去当个小明星怎么也能混个三金影帝出来造福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了。
哎,不过要是真的去当演员,大概率还是当花瓶的,就是那种出场几秒钟就狗带,成为所有人的白月光的那种。
闭关的日子没有太久,十二天,陆云就带着王怀宙、秦渺等着回山了,秋意泊的洞府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还在打坐呢,等他惊醒,就见到陆云站在门口,对他微微颔首,随即反手关了大门。
秋意泊心中一顿,随即起身拱手行礼:“弟子见过陆师叔。”
陆云抬了抬手:“坐。”
秋意泊安安稳稳地坐下了,陆云也在另一侧坐下,道:“今日我来,依例来问你一些问题,你据实相告即可。”
秋意泊点了点头:“师叔请问。”
陆云道:“周清灵等人遇害那一日,听说你是与她们二人一道回来的,你们做了什么?”
秋意泊想了想,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天:“两位师姐说要去买胭脂水粉,说要给门中的师姐妹带东西,纳戒不够用,这才带上了我,我们去了几家铺子……”
“先去的哪家?”陆云打断道:“叫什么?”
秋意泊顿了顿:“……先去的绸缎铺子,叫什么我给忘了,我没注意,但是门脸挺大的,店小二狗眼看人低,还与周师姐吵了两句。”
“好。”陆云示意他接着说。
“从绸缎铺子出来接着去了另一家首饰铺子,路上买了点吃食,那个宝石铺子都是女眷,不让我进,我就在外面等,师姐她们……应该是很快出来了,说是太贵了就没买。”秋意泊慢慢地说:“后来去了胭脂铺子,也是不让我进的,我就在门口等,师姐她们待了很久才出来,然后我们就回客栈了。第二天听到惊叫声醒过来,与大师兄一道出门去看,就发现两位师姐已经遇害了。”
“还有遗漏的吗?”陆云问道。
“应该没有了……”秋意泊问道:“路上买的那些小吃、小玩意儿什么的太多了,我记不清了。”
陆云点了点头,忽地话锋一转:“同去的师兄弟有十几人,你为何跟着两个师姐一道走了?不与师兄弟们一起出去?”
秋意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师兄在房间里处置一些帖子,我不好意思拖着他出去,其他师兄弟去的地方我不想去……”
“他们去何处?”陆云挑眉道。
秋意泊沉默了下去,陆云又道:“不可隐瞒,直说便是!”
秋意泊这才低声道:“花楼……”
“你为何不去?”陆云眼中眸光微动,这些对于一个刚成年的小弟子而言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他为什么不去?
秋意泊没说话。
“嗯?”陆云又问了一声
秋意泊又沉默了一瞬,这才道:“……我、我不喜欢女人。”
这次轮到陆云沉默了一瞬,不过修士有断袖之癖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颔首道:“我知道了,明日若无事,你便可解禁了。”
说吧,他便起身离去,秋意泊微微松了一口气,扬声道:“陆师叔,抓到凶手了吗?”
陆云头也未回地道:“快了。”
秋意泊躬身行礼,大门又轰然关闭了。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眼中有些泪花——困出来的。
这位陆师叔也有些问题,他问的看似周全,实则关键的地方一个都没问……正常难道不该问案发当时他在做什么吗?就算他没有嫌疑,他就不怀疑一下同屋的有筑基修为的王怀宙吗?
还是说这位陆师叔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认定凶手不是他们,所以今日来走个过场?
秋意泊越发好奇王怀宙和秦渺到底准备做什么了。
他听见隔壁有敲门声响起,看来陆云是打算一个个问下去了。秋意泊忽然笑了笑,不管陆云是不是狼,就因为这点破事,他一个堂堂掌门座下的元婴弟子忙得团团转,是谁都糟心。
他要是狼,那就更有意思了——他有没有被秦渺和王怀宙骗到?亦或者说他们已经达成了同盟?
秋意泊有一瞬间真的想自爆身份,他委实不太喜欢现在的生活,还不如在流云城时直接逃了得了,总比在这里时不时关禁闭来得好。
他不喜欢没有窗的屋子,也不喜欢这样草木皆兵的宗门,更不喜欢笑里藏刀的师兄弟……还是想个法子,摆脱这个宗门吧。
翌日,天云峰上众人就被解除了禁足,等出去一打听,周、林几位弟子的死去并没有在宗门中造成轩然大波,连王怀宙和秦渺甚至都是办完了青冥真人交代的事儿才回来的。现在宗门里最要紧的事情是露英殿的人后日就要到访,宗门里头忙得脚不着地呢!
连秋意泊等人也接了任务,他们修为低,但好歹是内门弟子,被拉去负责扫撒各处,秋意泊被分配到了掌门所在的集英峰,也无甚大事,就早晚各扫一回地,保持干净整洁就行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一个人扫一座山峰就是累死人,对于修士而言那只要不是受了罚过来不许用法诀的,还不是几个小法诀的事儿么?
三日后,露英殿众人按约到访,那时秋意泊正躲在山间的亭中偷懒打盹,忽地脑袋被人敲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掌门灵鹤真君与另一位一身鲜红的女性道君正站在他的面前,掌门真君手持浮尘,显然那一下就是他打的。
“叫扶瑶道君见笑了。”灵鹤真君摇头道:“门中小弟子不争气,居然跑到这里来偷懒,真是……”
那名换作‘扶瑶’的道君居高临下的看了秋意泊一眼,她有一双狭长的凤眼,极有威势,她露出一点笑意来:“无妨。”
秋意泊想要起身行礼,却见她摆了摆手,秋意泊很自觉地行了一礼后靠边站,灵鹤真君摇头道:“这些小子,一日不督促就偷懒一日,委实头疼。”
“我倒是羡慕灵鹤真君你呢。”扶瑶道君朱唇微动:“还有人能叫你操这份心,也是福气。”
她眯了眯眼睛:“鸣蕴那老东西呢?他为何不来见我?”
‘老东西’三个字一出来,秋意泊就感觉掌门头上在冒冷汗了,看来这位道君来者不善啊!秋意泊想着也差不多该走了,听宗门道君闲话,他又不是想死喽,恰好此时有弟子送上茶水点心,他就借着弟子一道悄悄地往外退去,只听灵鹤真君道:“道君,老祖闭关,我等也是无可奈何啊……”
扶瑶道君嗤笑了一声:“闭关?他叫我来的,却去闭关了?”
她一顿,目光在亭中一扫,随即落在了秋意泊身上。
“慢着。”
一众弟子霎时止步,躬身垂首等着吩咐,扶瑶道君以扇指着秋意泊:“就他吧……你去请你们祖师来,就说他今日若不见我,我就宰了他的好掌门!”
秋意泊:“……啊?”
他指了指自己,显得有些呆呆的:“道君是叫我去吗?”
扶瑶道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罢了,瞧着有些呆头呆脑的,还是叫你旁边的那个去吧!”
就鸣蕴那个老东西,叫他去,怕是要送命的,瞧他长得俊秀,就换一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