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中冒出了烟火气,是周生在替秋意泊煮早饭。秋意泊的神识跟着货郎,看着他回到那条小路,然后顺着小路越走越远,他刻意将神识挪开了一瞬,再回头看时,货郎就已经不见了。
“秋相公,饭食好了,您来用吧!”周生从厨房探出个头来喊道。
秋意泊应了一声,去用了早饭,周生只吃一点点,秋意泊劝了两句,见劝不动就径自离席,还道实在吃不完就扔了吧,他不吃剩饭,如此周生才敢放开了肚皮将一桌子菜都吃完了,吃完了饭,周生告辞,拎着随身携带着的猎弓猎刀去打猎了。
秋意泊则是一个人去烧窑子去了,既然是农家乐加解谜剧本,他不能光解谜不搞农家乐啊!这多浪费啊!
别说,他对烧窑子做瓷器还是挺感兴趣的,凭着记忆弄了点黄土,过了一遍火杀了杀菌,顺便把土里的虫子之类的烧死,他这才敢和泥捏胚子。比泥胚还软的材料秋意泊不知道做过多少,不过这东西嘛也讲究一个熟能生巧,至少秋意泊第一个做出来的泥胚还挺有模有样,就是有点歪。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默默地把它敲扁了,掰碎了扔进泥桶里,接着做第二个。
烧瓷器嘛,就算秋意泊没做过,也知道一般都是凑满一个窑子后一起烧,他觉得烧窑对他来说没有半点难度,毕竟不就是对于温度的控制?放心,他说烧到一千八百度绝不会烧到一千七百九十九度……想到这里,他开始寻思自己为啥要搭个砖窑出来,为什么不扔进万宝炉呢?
嗯……不行!烧瓷器怎么能没有砖窑!他是为了烧瓷器,不是为了炼器!他就得砍柴烧窑,凭借技术和感知去控制温度,用极光金焰那叫什么技术!那叫作弊!
这是他作为手艺人的坚持!
实话是: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有一说一,秋意泊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烧火,干透的柴火被他扔进砖窑,等砖窑烧了好一会儿他伸出一手试了试,砸吧了一下嘴,感觉温度可能还没到一千度,然后默默地把手沉进水里缓缓热意,继续往里头添柴。
砖窑温度上升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慢很多,很快秋意泊就把准备好的柴火给用光了,但温度还是没上到一千六,秋意泊转念一想反正时间多,也不急,干脆让它闷着继续升温,自己则是背着匡罗去捡柴火。到底是秋天,干燥,又到处是枯枝落叶,柴火好找得很,秋意泊想了想,这点小的不经烧,还是捡大的木头,大的烧成木炭了还能继续烧一会儿,所以他很厚颜无耻开始破坏环境了。
他去了他本来打算挖个荷花池的地方,挑了几棵树砍了下来,又现场炼制了一把大斧头劈柴,疏狂剑在一旁用绿豆眼看他,那眼神仿佛是一个担心自己智障儿子的老母亲——干嘛不用它?实在不行用剑气不好吗?
它可怜的主人秋意泊是又受重伤了吗?
疏狂剑贴心的唰唰唰一通削,周围的树木挨个倒下,灰土扑了秋意泊一脸。疏狂剑昂着脑袋这看秋意泊,巴掌大的鸟脸上写满了‘夸我’两个大字,秋意泊看了一会儿,也不禁笑了起来。
他这活似是为了一碟醋,从磨面粉和养猪种菜开始包饺子。
或许用斧头劈出来的柴火有特殊的加成呢?秋意泊一边唾弃着自己傻逼,一边想着来都来了,为了那点仪式感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差这么一点了。
然后他开始用斧头将柴火劈开,这样弄回去也方便晾晒和烧制。
这辈子都没正经轮过几次大锤,现在可好,连斧头都拎上了!
秋意泊觉得这要是在游戏里,他脑门子上铁定得飘出几个成就来!
他从早上一直砍到下午快落日的时候,才把砖窑旁边堆满了柴火,这次肯定够用了吧?
饭是不想吃了,他也不饿,今天他就浅浅定个小目标,先把温度整上来!把第一批泥胚子先烧了再说!
砖窑的温度在他眼巴巴的盯着的情况下终于上升到了可怜的一千一就再也升不上去了,秋意泊摸了摸,这次也不伸进什么凉水里了,他就纳闷,难道是他的砖窑出问题了?不然温度怎么就上不去了?
不至于啊!不就是砌一个不怎么透风的砖窑吗?他这点都做不好他还当什么炼器师,趁早回家摆摊卖十块下品灵石一把的青钢剑得了!他起身将砖窑检查了一遍,确定砖窑是不怎么透风,流出来的那一道是专门为了让氧气进入,他就纳闷了……
秋意泊皱了皱眉,绕着砖窑走了好几圈,他还差点什么呢?砖窑……不不不,他得往简单想,砖窑这玩意儿原理不就是个大烤炉吗?砖窑他没见过,但烤炉以前家里有啊!到处都有卖啊!烤炉一般是电加热,旁边也会有排热风的口子,还挺烫的,周围包了钢,然后运作的时候呜呜呜的排气……哎,等等!
是风箱啊!他妈的!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个!
风助火势,送氧气帮助燃烧!他这都没记起来,果然修仙让人堕落,连常识都给忘了!
秋意泊那叫一个精神勃勃,根本无心睡眠,连夜手搓一个手动风箱,然后猫在了砖窑旁边顶着高温在那头呼啦呼啦地拉了半天,眼见着温度一点点起来,终于到达了一千三百度!
然后又上不去了!
秋意泊差点哽出一口血来,当年做霞影都没这么憋屈过!
为什么温度上不去了啊?!啊?!古代没有纯氧环境下他们是怎么才能烧制成功的啊?!
这不科学啊!
古代人开挂了是吧?!
秋意泊不死心,伸手摸了一下,果然还是维持在了一千三百度,顶多还有个二三十度的偏差,但肯定没到一千四。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蹲在砖窑旁边思考人生,甚至点了一根烟,他深吸了一口,双目无神地看着烟雾从他眼前飘过,散入空气中慢慢不见。
——笑死,自以为炼器宗师无所不能,结果却烧不出一炉子瓷!
——鼠鼠我啊,离开修仙就是个废物啊!
这仙有什么好修的,不如上吊得了,没有意义了。
秋意泊摸出了蜂令,想要求助一下百炼山弟子,结果想起来不对头,他在秘境里,这里没连网。
他更颓废了。
得了,今天就这么着了,大不了明天开始研究如何分离氧气,不知道用灵气代替电能不能分离出氧气……
秋意泊垂头丧气地回了宅子,把自己闷在了室内温泉里,看着从身上浮出的一层黑灰,越发抑郁了。
翌日起来,秋意泊还是先去砍柴补充了柴火,然后再去砖窑,砖窑还有些余温,对秋意泊而言不算什么,他将砖窑打开,打算将里面的泥胚子都清出来,反正这么折腾了两回,这批泥胚怎么也成不了了,报废完事儿。
其实他老心疼了,可能自己亲手一点点捏出来的比较有感情。
呸!他发誓一定要等到搞定温度了才把第二批泥胚送进去!
哪想到顶着温度进去,秋意泊才发现放在架子上的泥胚已经有了瓷器的模样,虽然大部分都已经开裂或者干脆碎了,虽然看着还是灰不溜秋的和泥胚差距不太大,但已经是坚硬的了,甚至他敲了一下还敲出了那种瓷器特有的声音。
不过是那种一听就知道不是啥好货的瓷器。
秋意泊瞬间觉得扬眉吐气,在砖窑里扒拉了好久,总算是找出了几个完整的,开心地仰头大笑三声,等出了砖窑,在日光下一看,确定是成了,更是惊喜万分。
他就说嘛!他堂堂炼器宗师,怎么能搞不定一窑子的瓷器!
开心过后,秋意泊又是纳闷,他记得瓷器温度是要在一千六左右啊!怎么一千三就可以了?!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坐在砖窑旁边想了许久,忽地用力一拍脑袋——嘿,笨啊!他有的在这里思考人生想到底是不是记错了,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
实践出真理!
秋意泊想到此处,立刻去和泥塑胚,要求不高,先来一百个最简单的碗,这一炉子就稳定烧一千三百度,然后多烤两天,看看能不能出点更好的。虽然说泥土好像也有要求,但他也不是做什么白瓷之类的,不就是个粗瓷大碗嘛,普通土应该也可以的!
等秋意泊将第二批泥胚送入砖窑,搞定了温度,便长舒了一口气,跟个老大爷一样背着手一步一晃悠往回走,他走了两步,忽然又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最近都有些飘了?所以才专门把他弄进这个地方来打击打击他?
想着自己道君以下无敌,就被李郎中瞬间破一百零八件法宝。
想着自己炼器宗师,结果连个砖窑温度都搞不定。
想着自己穿越来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盲目信任自己的记忆,所以才白活了好几天。
今日不过是一炉子瓷器,无所谓的东西,那明日呢?后日呢?果然人还是要时时反思,保持谦虚,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事物来教自己做人。
秋意泊思及此处,豁然开朗。
秋意泊休息了一日,早上起来就去盯砖窑了,确定温度没事后就打算去搞他那个荷花池,还未走几步,便听村里似乎传来了锣鼓唢呐声,秋意泊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锣鼓唢呐,不禁好奇地打算过去看看。
等秋意泊到村子的时候,发现村中都空落落的,户户大门紧闭,只有一户人家敞开着门,门前打了白幡子,篱笆上挂了白麻布,醒目无比。秋意泊不禁愣了一下——这是有人死了?
谁死了?怎么死的?怎么会死的?
李郎中抽灵脉不就是为了保这一村人不死不灭吗?怎么会有人死?
秋意泊快步而去,刚到门口,里头就出来两人,身上带着重孝,对着秋意泊跪了下来,大哭道:“不孝子张灵芝、张灵云给贵客叩头了!谢贵客来悼!”
秋意泊没有想到是有人死了,自然也没准备什么,不过他反应够快,手从袖中伸出来的时候就有一团白纸裹着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他道:“节哀顺变。”
那两个汉子又嚎哭了两声,这才起来迎秋意泊进去,秋意泊进了门,发现几乎村里所有人都在这里,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屋子一院子,入门就是一口漆了桐油的棺材,虽然简朴,木料却很沉稳厚重,周围围着一圈人,有妇人有孩子,见他进来又大声哭嚎起来,纷纷给他叩头。
死去的人是张家的老娘,秋意泊接了香过来给她上了香,又被迎入了院子,张灵云过了来,对着秋意泊就磕头,秋意泊都没拦住,随即就听他道:“秋相公,您是通文识字的人物!能不能替我老娘写个牌位的字样,也好叫我们日后供奉!”
秋意泊自然无所不肯,张灵云大喜,连忙请了秋意泊去了屋子,可怜他们家哪有什么纸笔,不过是捏了个碳火棍用布包了一头,让秋意泊写在一块白麻布上,秋意泊问道:“不知令堂姓氏名讳?”
张灵云顿了顿,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我老娘姓李,闺名……闺名……秋相公,还要写闺名吗?我也不知道啊!”
秋意泊心中一嗤,用尽量端正的字体在白布上写下了‘亡母张李氏之位’,‘阳上子孙张灵芝、张灵云泣立’的字样,边一行行念给他听,末了才道:“就按这么刻字就行了。”
张灵云感激涕零,甚至脸上都露出了一点得意的光彩来,秋意泊状似随口问道:“令堂是怎么去的?没找李先生来看看吗?”
张灵云将白麻布珍惜万分的收了起来,边解释道:“秋相公,我老娘是老死的,这有什么好叫李先生看的!”
秋意泊挑眉道:“老死?”
“当然了。”张灵云居然还有点笑意:“我老娘活到了七十九,是喜丧呢!就是去寻了李先生,李先生也管不了这个呀!又何必去烦李先生!马上过冬了,又是年关,大家都不好过。”
言下之意,去找李先生多少是要给点什么的,吃的也好,用的也好,马上过冬又要过年,何必把这些浪费在老死的老娘身上。
秋意泊不可否置,只随意地点了点头,张灵云还拿着几个大钱要塞给秋意泊当谢礼,秋意泊摆了摆手没收,他不打算去问李郎中,李郎中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百年呢,慢慢看看也就知道了。
这也是一种乐趣。
退一万步来说,秋意泊确实对这里很感兴趣,也对李郎中也很有兴趣,可说到底这些是别人的事情,是李郎中耗费几千年也要完成的事情,他留在这里也算是成人之美,探究探究是为了闲着无聊的时候顺道满足好奇心,不是为了拆了人家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地方。
秋意泊打算告辞了,他没兴趣在这里看什么孝子贤孙的戏码,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去烧他的粗瓷大碗,就是没烧好也比留在这里看戏强。
正欲出门时,恰好遇到了李郎中。
李郎中手中提着一个白麻布裹着的东西,见到他也觉得有些惊异,却没有说什么。
既然见到了人,秋意泊也不介意顺口说一句:“你这里有点问题,要不要我替你修一修?”
反正李郎中人都打算在这儿熬到死了,他也不介意帮忙修成飞花秘境那样的,反正也没差多少了。
李郎中神情冷淡,低声说:“不要管你不该管的事情。”
秋意泊耸了耸肩,顿觉无趣。啧,狗咬吕洞宾。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