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次的尝试,他估计以后都不会试了。
因为不适应,不习惯——毕竟欲-望本就清浅,并非是他们人生中必要的一环。既然已经试过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再试呢?
泊意秋想,去苍雾道界也好,和秋意泊百年不见也罢,但要是等他一回来,就看见秋意泊左拥右抱,情人无数,亦或者已有道侣,互许终生……他非气得吐血不成。
如果真有那一日……那……
好的,他是来加入他们的,不是来拆散他们的,毕竟互为一体,秋意泊能喜欢,他当然也能喜欢,三个人可以闹出的矛盾无数,他大可以慢慢将对方踢出局。
他就是个用心险恶的坏人。
他从不否认。
***
秋意泊方走出春风楼,泊意秋就跟了上来,秋意泊侧目道:“怎么出来了?我看你不是很喜欢吗?”
“谁喜欢?”泊意秋摇了摇头:“反正我不喜欢,我刚刚忍了好多次才没跑好吗?!”
“你有病吧!”秋意泊毫不留情地说:“来是你要来的,现在又走,白跑一趟很开心吗!”
泊意秋反问道:“不是你说要找人试试吗?我带你出来找人试试有错吗?”
“我本来就不想来!”秋意泊瞪了他一眼就走。泊意秋笑着跑过去揽住了他的胳膊:“好了,过去了,这不是想着来一趟不容易,多多少少尝试一下嘛!现在试过了不喜欢,我们以后就不去了呗。”
秋意泊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惜泊意秋抓得死紧,他不动真格还真甩不开,泊意秋又说:“不就是一件小事,你还要跟我生气?你这是打定主意让我背锅啊宝!”
秋意泊看也不看他就走,泊意秋道:“哎?去哪?真生气了?别啊,大不了我替你弄一弄好不好?实在不行让你操一操出气也行啊!”
秋意泊翻了个白眼:“滚蛋,你最近是不是要渡劫了,满脑子都是下三路的东西……漱玉师叔都回来了,那大哥露姐他们也该回来了,这都不回宗门还在外头浪,爹不打死你算我输!”
泊意秋笑道:“也是哦……渡劫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还化神中期呢,距离劫数还早,来都来了,我们去十方阁看看再走?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毕竟回宗门也不是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凌霄宗一般不喜欢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让从天榜大比回来的弟子们拖着一身伤站着听掌门演讲一个下午?凌霄真君自己都舍不得好吗!
现在大家一回来,有事没事统统要被赶去闭关,百草谷的修士应该跟着一道回来帮忙治伤,各位真君也会着重去给每个参加天榜的弟子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留下暗伤或者被人下了手段之类的,如果要突破渡劫之类还会被特意提点两句,来个高级精英教师考前单独辅导。
至于像他们当年说走就走,能走得那么容易还是因为他爹和各位真君已经看出来他们入了脱凡劫,天大地大渡劫最大,否则哪能这么简单打个招呼就放回凡间了?
秋意泊一想也是,毕竟日后凌霄宗肯定要收天材地宝,先和十步阁的铂锐真君打个招呼也好,他的脚步就改了方向,泊意秋笑眯眯地拉着他往一旁靠,秋意泊一抬头就看见眼前花里胡哨的糖画。
泊意秋笑道:“还记得吗?我们两转了一千零一次。”
秋意泊看着糖画,也生不起气了,露出了一点笑意:“我真的觉得当时这肯定是有黑幕……一千零一次都没转到龙凤,这不科学。”
“现在就试试呗。”泊意秋熟练地问摊主道:“多少灵石转一次?”
摊主是个只有练气一层的修士,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道:“两位前辈,十个灵钱就可以转一次。”
泊意秋拿了一块下品灵石出来:“先来十次。”
摊主收了灵石,心下大定——别问,问就是其中一位前辈气势有些吓人。
泊意秋看向了秋意泊:“你先?”
秋意泊点了点头抬手拨弄了一下转盘的指针,指针吱呀地转了起来,两人连带摊主都不由自主地盯着指针,很快指针就慢了下来,从鼠开始变成一格格走,最终停在了龙的图样上。
摊主见识的人无数,虽然方才两位前辈说的话他有些听不大明白,但大致还是懂了的——玩转盘玩了一千零一次都没转到龙和凤!这可太倒霉了!
现在一下子就停在了龙上,他也松了口气。毕竟方才还在想万一没转到龙凤,两位前辈该不会一怒之下掀了他的小破摊子吧?
摊主知情识趣地道:“这位前辈运气真好!我还没见过有人一下子转到龙呢!我先给您做起来,二位前辈接着玩儿!”
秋意泊不禁笑了起来,示意泊意秋上前,泊意秋伸手转了一下,也是一条龙,他也笑道:“看来今天运气是不错。”
他道:“还玩吗?”
“玩。”秋意泊点了点头,泊意秋这么说就是他不想玩了,否则他会说‘你来’,秋意泊连转了八次,次次不是龙就是凤,摊主也不稀罕这点糖,毕竟一锅红糖麦芽糖再矜贵也花不了十个灵钱,他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钱一样的对着秋意泊和泊意秋输出,把两人都夸得眉开眼笑。
毕竟谁不喜欢被人夸呢?
毕竟谁十连十个ssr不喜欢照着别人的脸晒一晒呢?
两人将多余的糖画都塞进了纳戒,一人拿了一支糖画一边吃一边啃,这种纯甜味的东西也就是吃个快乐,两人刚解决一个龙头就很默契的把糖画塞进了专门放垃圾的纳戒,这个纳戒里放了个垃圾粉碎机,进去的东西都自动进粉碎机里,回头到了山林里就往里头倒就完了,反正这年头东西都是绿色天然无污染又可以降解,什么果核碎草都还带灵气,都是好肥料。
搁凌霄宗也就是他们两有这习惯,其他人大多都是随手碾成齑粉就不管了,风一吹也就没了。
秋意泊他们也能,但是想了想……那画面太美,还是费点事儿吧。
去了一趟十步阁,又收了一波材料后两人就回了宗门,果然宗门里一片安静,大家好像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忙乱不堪。
他们先回了洗剑峰,直接去了秋临淮的洞府,果然秋怀黎、秋露黎都已经在了。见他们一来,秋临淮颔首道:“来得正好,方才还想寻你们。”
他说到这里又与秋怀黎和秋露黎道:“是家事。”
秋怀黎和秋露黎也是这么想的,随即应是,只是两位老祖眉目冷凝,想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便在一旁落座。
秋意泊和泊意秋打量着他们二人,秋怀黎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应该是有伤在身,秋露黎比秋怀黎好一些,她明显是有伤在身,而且不轻,但她精神非常好,身上透露出一种微妙的锋锐之感,简单来说,她浑身都写着‘老娘还能再打三百场!’。
想也知道两人应该没大事,否则他爹和三叔也不会立刻将他们提溜过来。
秋意泊见状就将秋奇黎放了出来。秋奇黎并不显得狼狈,秋意泊只是打昏了他,全程也就是关在禁制里,没打没骂,只是他在见到秋临淮和秋临与的时候脸上的血色顷刻之间褪去,苍白得吓人。
他强自镇定,拱手道:“拜见两位老祖……见过八哥,十二妹妹,十九弟。”
“秋奇黎。”秋临与眉目寒霜,唇边带着一抹讥诮:“泊儿,你说。”
秋意泊道:“大哥、露姐,你们可知为何我与阿浓半道就回来了?因为我在问天山中闲逛的时候遇见了十哥和一血雾宗走狗密谋,便将对方捆了还顺带把十哥给弄回来了……此事太大,我不敢做主。”
秋怀黎和秋露黎对血雾宗记忆尤为深刻,无他,泊意秋被困在那地方百年,还有望来城一事,他们当然很清楚,秋怀黎数百年不曾变过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了下来:“十弟,为何要做此事?”
秋露黎更是道:“十哥,你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吗?!太虚门金虹真君不是也参加了对血雾宗的围剿吗?这样大的事情,你半点都不知情吗?!”
秋奇黎没有说话,秋临淮淡淡地说:“我也很好奇,秋奇黎,你为何要做此事?”
秋奇黎喉头微动,垂下了头去,没有说话,秋临与斥道:“说!难道哑巴了吗?”
秋奇黎这才道:“……孙儿……孙儿无话可说。”
秋临淮微微勾了勾嘴唇,笑意中却是无尽的冷意:“你怎么会无话可说?”
泊意秋提醒道:“十哥,若是血雾宗门下胁迫你,你直说便是……那是一位渡劫真君,真要胁迫你,虚以为蛇也是正常。”
只有秋意泊见了当时的情况,为了秋露黎、秋怀黎,秋意泊可以默认秋奇黎是被胁迫的。
这也是一条好出路。
秋怀黎深吸了一口气,他起身对秋临淮、秋临与躬身道:“老祖还请息怒……血雾宗门下无恶不作,当年阿浓不也是这样被扣了下来?十弟被胁迫,情理之中。”
秋露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秋奇黎,也觉得他应该是胁迫的。
秋奇黎轻声说:“……不是胁迫,是我自愿的。成王败寇,孙儿罪有应得。”
秋怀黎:“你——!糊涂!”
“是孙儿对不起老祖。”秋奇黎静静地说:“孙儿甘愿受罚。”
只听见啪的一声,秋临与将茶盏摔在了地上,但他并不显得愤怒,只是看着秋奇黎道:“自你修行,虽拜入太虚门,但我与应真敢指天发誓不曾亏待你,该给怀黎、露黎的,你绝不少一件,你如今也是元婴中期,三百多岁的元婴期……并不算慢了,前途光明,你可否说说,你为何要犯下如此忤逆不忠的大罪?”
秋意泊坦然地笑了笑,他知道为什么。
秋奇黎这个人,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他很清楚为什么秋奇黎会选择这条路,不过是因为两个字罢了。
——不满。
一个家族中一道从小长大的兄弟姐妹,却因为灵根资质的高低而有了区别,他和怀黎、露黎入了凌霄宗,而他和凝黎拜入太虚门,太虚门当时是什么德性大家心知肚明,他曾说他在太虚门受人欺凌,可真是这样吗?
虽然他入了太虚门,可他是拜在翡渊真君门下,而并非金虹真君门下,凌霄宗大家前期得在一个地方读书,太虚门可不一样,他们是拜在谁门下便在哪座峰上修行,平日里可以说不与其他峰来往,偶尔遇见了,被欺凌一下,他觉得正常,可若是日日欺凌……翡渊真君还没死呢!就是翡渊真君不管,翡渊真君门下还有亲传弟子,比如那个顾远山。
顾远山也算是与他相交过,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哪怕秋奇黎只是记名弟子,难道都被人追到峰头上来欺负了,顾远山能不管?顾远山不管,翡渊真君其他亲传弟子也不管?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秋奇黎得罪了某位亲传弟子,那也是在内部欺负,不可能让其他峰的弟子追上来欺负自己峰的弟子。况且还有他爹和三叔时时照看,他爹和三叔好歹是真君,太虚门这个面子怎么也会给,背靠两座大山都能被欺负?什么时候关系户从欺负别人变成被人欺负了?
所以被欺凌而坏了心性这一条几乎不可能。
他本是燕京世家嫡出的郎君,突然以一个刚刚到达内门标准的灵根拜入太虚门,周围的弟子至少都是和他一个水平,若是悟性再稍差一点,垫个底……这才是第一个‘不满’。
第二,他和秋露黎在天榜扬名,秋奇黎在太虚门难免会吃点话,说秋奇黎不如他的堂妹堂弟……那又如何?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二十来岁了,放在凡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吃两句话怎么了?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吃吗?秋凝黎也是玄灵根,她必然也听了!秋怀黎与他们同在一门,以人心来看,无论善意还是恶意,议论总会有的,这种话秋怀黎只会听得更多!
那怎么秋怀黎和秋凝黎都没事?就他秋奇黎阴阳怪气?
追根究底,是他不满罢了,不满到了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往上爬。
他不满足于自己是个玄灵根,他不满足自己的进益不如兄弟姐妹快,不满足自己悟性稍差……他的话,自小在学堂就十分努力,其他兄弟姐妹被先生夸奖了,他也要被夸奖,便会更加努力……这本是常态,但过于纠结不满,放在修行上,确实是一笔败笔。
秋奇黎静静地说:“是孙儿糊涂。”
秋临与还想说什么,秋临淮抬了抬手,止住了他,他道:“你犯下如此大罪,不适合修行了,明日我送你回凡界,或许那里更适合你。”
秋奇黎一顿:“孙儿愿求死。”
秋露黎气得想拍桌子,该抬手就被秋怀黎瞪了一眼,两位老祖在上,轮不到她拍桌子,她骂道:“十哥,你是不是疯了!”
秋奇黎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有些轻柔:“我没疯,我不想作为凡人死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老祖要破了我的修为,和让我死有什么区别?不如现在了结了我,也很干净不是吗?”
秋奇黎已经三百多岁了,如果被破去丹田,他立刻就会陷入天人五衰,哪怕再好的丹药培着,最多再熬十年二十年也就该寿终正寝了。
凡间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出头,有了秋意泊和秋澜和那一回,延长到了四十几,秋奇黎无论是再活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不亏了。
秋露黎还想再说什么,却听秋奇黎道:“露黎,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试过了,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日日修炼,从不懈怠,风霜雪雨,我亦不放在眼中,别人一个法诀练十遍,我就练一百遍。”
“可是你也看见了,我至今不过是元婴中期,而你已经化神了。”他看向秋意泊、泊意秋:“你看,明明十九弟又是修剑道又是学炼器,听说他连日常功课都是催着才交……如今他却已经是长生真君了。”
“八哥,你应该懂我。”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如同幽魂一般,眼睛却是亮的如同黑夜中的幽火,让人几乎想回避掉他的目光。
秋露黎嗤笑了一声:“八哥他懂个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她伸手一指秋意泊:“你知道吗?泊儿他不做功课,不练剑,可真的切磋起来,只论剑道他都能与我五五开……我们还有一位师兄,温夷光,我与他打,十战九输,难道我就不努力了吗?难道我就没有酷暑严寒勤修不辍了吗?”
相较而言,秋怀黎才是真的不懂的那个人。
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他知道自己对比起他们几个而言,是不善修行的那一挂,所以他从不因为自己修行进度不如他们而感到难过,因为他知道他和他们站的位置是不同的——只要他有需要,无论是秋意泊还是秋露黎,都是他手中的剑锋。
他不需要比他们强。
秋露黎嗤笑道:“我若是和你一样,我岂不是早就自绝经脉了?!”
“人人都如你一样,岂不是天下都没有一个太平了?咱们不如泊儿的,手牵手一起跳崖如何?”她说到这里,面色冰冷:“秋奇黎,你自己愿意就自己做,不必拉我和大哥下水。”
秋意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波澜不兴。
秋奇黎太骄傲了,也太不满足现状了,偏偏灵根悟性都不行,不论自己如何努力,也只能保持在和普通师兄弟相近的水平,他又如何能平呢?甚至到了现在,他依然不觉得自己错了……其实秋意泊也不觉得他这一点有什么错,秋奇黎的错,一直都是与血雾宗走狗相交罢了。
他也曾不平,不平与如何在剑道上打不过温夷光,他安慰自己是自己不爱练剑,和那种老天爷赏饭又自己爱剑的人不一样,但他确实在某种时候也有不平。
不平就不平呗。
不平就自己练,依靠自己的努力,不断地去竞争上游,而不是说打算着将温夷光杀了,把温夷光的神识侵吞,把他的剑骨换到自己身上。
不是别人坏了秋奇黎的心性,是秋奇黎自己坏了自己的心性。
这条命,应该还是保不住了。
秋奇黎死了,秋临淮动的手。
他擦拭着那柄饱饮了鲜血的一语春寒,看着场中诸人,轻声道:“望诸君……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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