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魏广德只说了一个字,随即起身,出了值房就往张居正值房走去。
见到张居正,果然见他表情无喜无悲。
好吧,阁臣做了七、八年,张居正养气的功夫是练出来了,魏广德是丝毫看不出他在宫里的遭遇。
张居正不会主动提起,魏广德也不便主动问出,见面寒暄后,他就把天津见闻一一如实禀报。
在魏广德看来,上官只有真正熟悉
若是说事情添油加醋,往往就会受到影响,做出错误决策。
即便他如今和张居正貌合神离,但涉及朝廷的事儿,他还是不会打马虎眼的。
辽东之事,说到底是兵事,好坏他都跑不掉。
“如此甚好。”
魏广德听了魏广德的叙述很是满意,主要还是这次海运漕粮没有损失,二十万石漕粮交到天津,还有三十万石漕粮则直接运往盖州。
五十万石漕粮,接近年度漕粮运量的八分之一了。
虽然黄河凌汛已过,已经有漕船抵达通州交粮。
还是那话,漕粮能安全运到通州仓,内阁的担子就卸下一半。
手里有粮心头不慌,其实大明也是如此。
漕粮可不仅是供应京师,还要补充蓟镇和宣大军粮,当然是很重要的。
说完这些,魏广德迟疑片刻,还是开口,把俞大猷在天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当然是给李成梁上眼药,敢算计内阁,就要做好被识破后的准备。
做这个,也是为了战后将李成梁调往云南做准备。
以前魏广德担心北将不熟悉西南作战,擅调李成梁过去,担心坏事儿。
可知道了西南作战虽然环境复杂,可也没有达到无法调兵的程度,魏广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调李成梁主持对缅甸的计划,赢了那边也需要有人镇守,给李家一个爵位也未尝不可。
最主要的还是,缅甸孤悬海外,距离京师也甚远,就算李家有异心,朝廷也有时间做出应对。
何况,魏广德在记忆力,好像并没有李家有反意的记载,说的最多的还是李成梁养寇自重,想累积功劳捞一个爵位。
打赢了,就满足他。
开疆拓土,封赏个爵位也是应该的。
至于输了,那就降等使用,直接闲置,外面也就没人能说什么。
赏罚分明,才能服众。
果然,在魏广德说出俞大猷的话后,张居正当即脸色大变,随即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
确实,俞大猷的话没错。
王杲不臣,他直接带兵打过去就是了,有必要将边墙外扩吗?
将王杲所占据的营寨做为明军边镇就是了,修建宽甸六堡,其实就是有心邀战,想要逼迫王杲出手。
“宽甸六堡建成后,建州女真必然大感威胁,我可以想见,在朝廷灭掉王杲后,其他女真诸部也会因此六堡,对朝廷多有不满。”
魏广德分析道。
“那你的意思是,这六堡,建还是不建?”
张居正此时要的是安稳的边境环境,并不希望常年累月陷入战事拖累。
当初一心支持李成梁的计划,是为了赚取威望,到现在他担忧的还是这个。
先是建,现在有人造反后就推翻原来的
计划,让人觉得朝廷政令朝令夕改,对他可不是好事儿。
“我的意思,先灭了王杲后,在让张学颜召集辽东将官商议,若是觉得不妥,就让地方上再上陈情,请朝廷修改此令。
必要时,也可让女真诸部首领联名乞求陛下恩典。”
魏广德开口说道,“这样,也算是陛下施恩,或许更有利于辽东的安宁。
对辽东的战略,那就是剿灭不臣,凡是有反意的,一概及早处置,绝不留下隐患。
当然,李成梁在辽东影响力太大,张巡抚办事时,可将李成梁调到京城述职,接受封赏。
或者,直接调离辽东。”
听到魏广德的话,张居正迟疑着问道:“那你打算调他到何处?”
看到张居正关心此事,魏广德也不遮掩,直接说道:“云贵。”
听了魏广德的回答,张居正只是片刻惊讶就恢复如常。
他或许也没有想到,魏广德对李成梁会如此心黑,直接发配到西南。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几乎所有人都识西南为老少边穷,自然没人愿意过去做官。
实际上,举人做县令,大多也是被安排在这里,因为大部分进士都不愿分配来此。
所以,西南地区许多官职,大多都是本地举人担任,无非就是跨省府安排,也算是异地为官了。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让许多西南举子在通过乡试后就选择放弃进京城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争取进士功名,而是一心在本地谋职。
张居正没有表态,魏广德这边把该说的说完后,也告辞回到自己值房,继续处理送来的奏疏。
中午,魏广德进了珍馐居,要了一个雅间,就静静等待。
不多时,一身便服的陈矩就来到此处。
里外都已经安排好,有魏府家人守着,魏广德和陈矩寒暄几句才落座。
“老弟是想打听昨日之事?”
陈矩开门见山就问道。
魏广德点点头,问道:“大哥当时可陪侍在驾旁?”
不过让魏广德失望的是,陈矩摇摇头,“昨日我在司礼监处理奏疏,并没有跟去文华殿。
不过事儿,我昨晚也找人问了下。”
就在魏广德露出失望表情时,陈矩却又说道。
“呵呵.”
两人对视一笑,随即陈矩就把昨日之事说了起来。
原来,之前张居正要小皇帝背诵《论语》乡党篇,本来因为贪玩,朱翊钧背诵就极不流利,结果在背到“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时,“勃”字读音错读成了“贝”。
其实“勃”字本来就是两个读音,若是单论,不管读“勃”还是读“贝”都不错,可是在论语中,此处自然是读“勃”。
于是,张居正当即大怒,大声呵斥了一句:“当读勃也。”
而万历小皇帝朱翊钧当时就吓得浑身一哆嗦,之后自然本就及不熟悉的课文就更是背不出来了。
因此,张居正当即就用戒尺打了小皇帝朱翊钧的手心。
冯保当时就冲进去要拦下来,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小皇帝被打了一下。
之后,消息就在宫里流传,冯保才急急下了封口令,不准当任何人提及此事。
所以到现在,也只有宫里人才知道,宫外还不清楚有这事儿。
“今日宫里,两宫太后陈赞了张首辅?”
和魏广德猜测差不到,今日两宫太后知道此事后,果然是招张居正说话,称赞他严厉治学的态度。
“李太后还拿出他编的《帝鉴图说》,称赞书编的好。”
最后,陈矩小声补了句。
《帝鉴图说》,这书魏广德当然知道,张居正指定马自强等翰林编撰的书册,做为万历皇帝的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