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只是笑笑,随即说道:“此事我记下了,回去打听打听,不过你说首辅大人应该在乾清宫里也有人,这个其实伱早就该想到的。
当初严嵩回乡那会儿,宫里就清理了不少人。
至于是谁搭上首辅大人这条线,我也不知道,不过估摸着不是腾祥就是孟冲。”
说道这里时,陈矩仿佛刚想起似的,又继续说道:“对了,有个消息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我也是这两日才听到的风声。”
“什么事儿?”
魏广德惊讶问道。
“腾祥的身子怕是不成了,快七十的人,最近好像一直在吃药。
前日我看到他伺候陛下,手脚都抖的厉害,才差人盯着发现的。”
陈矩低声说道。
“哦”
魏广德心中微惊,他在外廷可没听到风声,想来腾祥把消息封锁的极严,也是怕最后时刻被人算计了去。
不过魏广德对腾祥的家底不感兴趣,反而是对他离开留下的位置上心。
谁会接替他出任掌印太监。
现在的腾祥,就好似嘉靖朝时期的黄锦般,在隆庆皇帝面前那是极得宠的,所以在内廷的权势极大。
李芳伺候隆庆皇帝二十多年,患难与共,都比不得腾祥溜须拍马的功夫,可见他手段也极是高明。
只能说能从内廷冒出头来的,没一个简单人。
“那得注意下,谁做掌印。”
魏广德只是低声道。
“其实也就那几位,我看好孟冲。”
陈矩低声道:“听说孟冲和腾祥当初有个攻守同盟,就是腾祥下去就举荐孟冲,这也是当初陈洪急了,要帮着高拱的原因。”
“冯保呢?”
魏广德直接开口问道。
“冯保赌的是太子,不是当今。”
陈矩低声答道,“他要的是十几二十年后,所以他和腾祥孟冲关系处的都不错,大家各取所需,相互照应。
那是宫里围攻陈洪时,受益最大的就是他。”
“冯保是聪明人,知道棋差一着,所以干脆避开。”
魏广德说道。
“腾祥如果和首辅大人搭上线,那孟冲八成也是。”
这时候,陈矩忽然说道。
“首辅大人还能继续坐稳位置,呵呵,这个我们就不谈了。”
魏广德笑道,“来,喝酒。”
“高阁老最近在忙什么?”
第二天,内阁魏广德值房里,魏广德对芦布问道。
作为魏广德值房的人,除了处理值房内事务外,还有在内阁打探消息的责任。
“听说,最近凡事弹劾奏疏,高阁老都让中书那边分发给他处理。”
芦布想想才答道,“除此外,和其他阁老无
异。”
“他要处理弹劾奏疏?”
魏广德皱皱眉,旋即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
高拱在内阁里,一向把整顿吏治挂在嘴边,而且理解还非常之深。
高拱入阁前夕,在礼部尚书任上,还撰写了《挽颓习以崇圣治疏》,也就是后来外界盛传的《除八弊疏》。
此疏高拱对嘉靖后期逐渐形成的弊政亲身观察、深思熟虑而提出来的。
观此疏就能大致理解他对当时政治环境的分析,时局艰危的根源在于“积习之不善”,对这种“积习”条分缕析,列为“八弊”。
一曰“坏法”,即曲解法律,任意轻重;
二曰“黩货”,即卖官鬻爵,贪赃纳贿;
三曰“刻薄”,即冷酷苛薄,刁难民众;
四曰“争妒”,即争功嫁祸,彼此排挤;
五曰“推诿”,即推责委过,功罪不分;
六曰“党比”,即拉帮结派,党同伐异;
七曰“苟且”,即因循塞责,苟应故事;
八曰“浮言”,即议论丛杂,混淆是非。
不得不说,就算是魏广德这个后世人看了,也会拍手叫好,因为高拱对大明吏治的分析很到位,即便是到了后世也不过时。
嘉靖中期以来,官场盛行唯名是求、唯利是图的风气,官员为追求名利和官运亨通,贪贿成风。严嵩执政,更使官风大坏,“奔竞成俗,赇赂公行”。
他们公开卖官,“官无大小,皆有定价”,“凡文武迁擢,不论可否,但衡金之多寡而畀之。”
各级官员,因贿而得官,因官而得贿,“去百而求千,去千而求万”。
在高拱眼中,如不彻底破除贪污纳贿、卖官鬻爵的弊政,国将不治,朝政必衰。
魏广德不反对整顿吏治,虽然他不想沾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不代表他也放任其滋生。
对贪官污吏,哪朝哪代其实都深恶痛绝。
不过,魏广德主要防备的还是高拱借此行排除异己之事,所以就对芦布吩咐道:“一会儿你去中书那边查查,抄录下近期处理了那些人,都是因为什么事儿。”
身处内阁机要,资料自然也很齐全。
毕竟不管是科道言官弹劾还是吏部查处,都会上奏,自然内阁都会留下记录。
快中午的时候,魏广德就已经从芦布那里拿到了一份名单,详细记录近期高拱处理的官员情况。
魏广德大略看了一遍,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明确的指向性,也就是说貌似不是在为打击某些势力而采取的行动。
吏科都给事中郑大经弹劾惠安县知县萧继美,久窃虚名,近乃使行千金于辇毂之下,请逮治之。
而最后高拱和隆庆皇帝都批了“可”,想来人现在已经被逮捕入狱了。
还有直隶巡按御史杨家相弹劾漕运把总指挥同知李天佑等八人贪污不职,及吏部查办刑部山西司郎中孙大霖纳贿银近三千两,赃迹数多,照依贪例,孙大霖革职为民等。
既然看不出高拱有什么动作,魏广德自然也没法说什么,最起码高拱整肃官场风气是好事儿。
高拱处理的七八个人里,皆涉及贿金,贪赃必然枉法,枉法为了贪赃。
以严刑峻法惩治贪贿,清除污俗,魏广德没意见,不过看到高拱回朝这么短的时间处理这么多案子,还是暗自乍舌,反贪力度堪称大明朝仅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