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却迫于无奈地陌生下去。
那女孩正盯着玻璃窗,似乎正窥探粥店的环境,像是找人多于打算光顾。
找谁?
男孩偶尔也会从远处目睹女孩踏足粥店,她每次却只是站在门外,通过玻璃窗窥探一番。芷筠很久没品尝过粥品了,或许缘于那不可磨灭的伤疤。
脸上的刀痕并非严重创伤,只需清洗一下,休养两个星期,绝对不会留下疤痕。真正的创伤,烙印于心里。
店门旁的二人卡位空出来了,他和她却不再坐下。
窥探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是因为不舍?本来内心镇静的男孩,忽然揪心起来。三年了,怎么女孩还是念念不忘。
或者是自己想多了……
他宁愿是这样。
肆无忌惮的辱骂,划破脸颊的血红,不负责任的失踪,还不足以令女孩痛恨卑贱的自己吗?
蓦然,男孩注视着对面马路骤现的画面,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一个黑影闪过,用力抓着芷筠雪白的幼臂,扯着她往行人道的右边方向奔驰,女孩喊叫着,却无法摆脱那粗粗的大手。
警觉的阿加疾速站起来,轻盈的身躯跨过铁栏,一个箭步奔往对面马路。
不要……芷筠有哮喘的,又怎能跑得那么快……那是谁……
那男人抓着女孩疯狂跑动,女孩似乎欲挣扎却只懂喊叫,他俩拐了个弯离开了混血男的视线。混血男不顾一切地全速奔驰,越过繁忙的马路,在人群里迅速穿梭。
不要……罪咎从男孩的内心溢出,随之而来是泛滥的焦虑。男孩的双手开始颤抖,喘息急促。
他短时间内无法判断那陌生男的背景,却相信不怀好意。他已经端出钢笔,锋利的笔尖随时可以划出个令人一秒内躺下的缺口──
转角的路口,散发着满溢的咖喱香味。
阿加在暗处倏忽停下脚步,凝望着林记鱼眼前的两个身影,不禁一愣,双手颤抖不断。
“两串鱼蛋不辣。”一把男声道,粗犷却豪气。
“呼哧……呼哧……”芷筠在旁喘息着,语气充斥着埋怨,“你啊,干什么怕那么快……”
“我看林姐就快要收档啦,就走快两步咯。”
“喂呀,那里只有两步啊,二百步都有啦……你买回来给我就好咯,还拖着我跑──”
“给老板娘见一下我最可爱的未来女朋友啊。”
“哼。”女孩的脸颊泛起红晕,“谁说答应你了。”
两人各人提着一串热烘烘的鱼蛋,暧昧地对话着,步往大街。
阿加低下头,扯下那顶冷帽,遮盖模糊的双眸。芷筠从旁掠过,却没有把混血男认出来。
他俩终于远去,男孩在鱼蛋店旁的寂静角落愣了良久,时间如疲惫的时钟,分针时针停顿于一刹,失去跳动的动力。双手抖动得厉害,花上了十分钟才能控制。
还多心地以为芷筠受到袭,原来那男人不过是女孩的……
摄氏十度的寒凉下,阿加勉强苦笑了起来,承受着孤单的心跳。
嗯,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揪心的。
的确有一个厚重的肩膀让她依偎,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吗?
他从外套里掏出一条朱古力,塞进了嘴巴里,感受着甜里的苦涩。眼角沾湿了,他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对哀伤的敏感症而已。
原来,一直念念难忘的,只有自己。女孩早已放下过去,牵着另一个他走下去,剩下傻瓜般的自己,躲在角落,卑微地为女孩默默焦心。
每个傍晚,阿加也会来到街上,长期身处隐蔽的角落。留胡须、戴冷帽、穿大衣也不过为了装扮成一个沧桑成熟的男人,不让女孩发现自己的存在。于别人眼里他或许是个失意的败类,或许是个可怜兮兮的流浪汉──他不管。
世界不曾原谅他引致的违和,而他也不在乎。
这两年,阿加一直没有从事任何职业,反正生活不成忧虑。每个炎热、寒凉的黑夜,他也会从后偷偷跟随芷筠,生怕za的人仍旧会找她的麻烦。尽管一直没有事情发生,芷筠身边也有很多友人相伴,阿加还是没有停止过这种习惯,只怕万一她遭遇不测,自己会懊悔终生。
七百天了,每天如是。在暗处窥探她的,从来并非梦魇,只是披着残酷面纱的孤独天使。
男孩甚至放不下心,接了一单来头不小的杀手工作,其实也是为了女孩。他尚未清楚确切的场地,只知道是在有建网区的某条街道。他尚未清楚确切的时间,只知道是在8月中的时分。他甚至尚未清楚确切的任务,只知道跟狙击有关。那机构似乎处事高度保密,而他也不打算追究顾客的来头──那是他的作风。
而且,那机构为自己开出了天价,然而他却拒绝了。钱财如浮云,只有芷筠重要得他无法失去。他相信,如果这机构以后可以保护女孩,他便可以放心的离去了。
这两年来,精神分裂症日益严重,如果出现并发症,不止出现幻觉,而且身体会抽搐起来。医生也说,即使服用大量的精神抑制药物,也无法阻止病情恶化。如果按照这不明朗的趋势,不消两年男孩便会失去理智,必须长居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阿加当然对女孩放不下心,他当然知道放不下她就是病情恶化的症结,同时却无法阻止思念的诅咒。如果自己必定会倒下,就必须在末日来临前,找到别人为自己保护女孩。默默在背后守候,女孩不曾知道,男孩也不曾期待她回头的一霎。
不敢走得太近,却不忍走得太远,遗下孤单的她在茫茫之中,尽管孤单的从来只是自己。
把最后一口朱古力也吞下,苦涩过后并无回甘,那哀伤之中却总带点温柔吧。
平行线的比喻很凄美,而凄美的东西多少藏着美。
眼泪沾满了黑色大衣,他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对哀伤的敏感症而已。
哈哈,白哉你这个多虑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