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是倾盆的雨声,是朦胧的温柔。
看似平平无奇的西行线电车,竟连接着如此荒谬的空间,尽管现实岂不是同等荒谬──
仅是有包装与否的差别。
关天翔一脸诧异的凝视讲台,一整排以绳圈悬挂的尸体是骇人的血色梦魇。
横梁悬吊着约八至九具微微摆动的死尸,略看之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下垂的僵硬四肢随风轻摆。
这副地狱画面,简直像中式厨房玻璃里,悬吊着的各式烧味……
多么恶心的比喻。
这排悬吊尸体的最左侧,还有一个空置的绳圈,似乎正孤独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这班死者根本不像自杀,更像是某人将受害者逐个套上绳圈……
但是,为何要杀他们?
数十张座椅上的尸体又为何坐得这样整齐……
整个景象,俨如一群彬彬有礼的观众安待座位,欣赏着无辜的小众被执行死刑。
仿如他们和谐安定的森林。
欺压时时刻刻的上映着,台下的大众不拍手助兴已是莫大德行。
“那个斧头男……用绳索吊死这些人?”芊琴战战兢兢的在背后道,她的推测的确合理不过。
这诡异的场景,绝对是如斧头男般丧失理智的变态精心布下的,就像准备进行什么邪教仪式般……
而关天翔和伙伴根本不知,这疯子什么时候会回到这里……
“呜呜……”那疑似小颖的声线,让关天翔的情绪再次绷紧。
“小颖!小颖!”关天翔冒着最大的风险高声喊道,并握紧电筒往前走着。
由于回音不断,关天翔难以判断哭声来源,唯一肯定的是哭声从前方传来,或许是前排的椅子。
内心不断祈求,那是小颖的哭声……
虽然那声线透露着痛苦,可至少代表她仍然生还──
关天翔的脚步犹疑起来,只因目睹贴着右侧墙壁的一排铁柜子。
关天翔用电筒照射着,那些2米高的铁柜外形就像中央图书馆里的书柜,放着的却非书籍而是各式各样的杂物……
玩具……
派对用品……
医疗盒……
关天翔愕然的注视铁柜其中一格的纸皮箱,那箱子里装满各种款式、颜色的京剧面谱──
跟斧头男戴上的白色面具似乎属于同一系列……
夜阑人静之时,京剧脸谱绝对是万般惊吓,看上去就像一班偷窥着你的诡笑小丑般。
难道,斧头男就是在这里取走了面谱并戴上?
但是,戴上面谱的意义又何在?
“铁柜里面有两部电锯……”芊琴手指最底的一格,关天翔俯身一看,铁柜里果然还有着各式各样的维修器材、刀具……
关天翔不禁寒心,因为他看到了两部跟茹霜手上的那部同款的电锯。
“原来茹霜是在这找到电锯的,很会玩嘛。”咸爷微笑着,低头察看右手的血淋淋──
这些都不重要,先不要管!
“小颖!小颖!”关天翔不顾身后的伙伴,苦忍左脚撕裂的痛往前方继续搜索。
“呜呜……”关天翔相信那就是小颖的声音,但为何他不断呼号,她亦毫无反应,像察觉不到他似的?
不要跟他说,他们俩处于不同的平行维度里……
“呼哧……小颖……呼哧……”关天翔的左腿痛得麻痹,甚至有种随时骨裂的感觉……
关天翔跪倒地上,竟然走不动了……
哥哥,有机会的话……
可以牵你的手吗?
关天翔愣住,阅览着脑海的文字。
若哥哥害羞的话,即使是二秒也可以喔……
伴随锋利记忆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鼻酸。
我想,只需两秒也足够感受哥哥的温暖了。
不要紧吧,妳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牵。
我苦苦撑起身子,勉强的拐步前进。
声音在约十米的前方,那表示小颖可能身处第一行的位置……
连她也守护不了,还凭什么自称兄长?
“呼哧……呼哧……”
关天翔真怕下一秒会不支倒下,再无法醒来。
别停下,还要拯救她,补偿那亏欠过的一切……
关天翔在面朝讲台的第一排椅子旁,恍然停下,眼角瞬间撑不住。
滴答滴答,是倾盆的雨声,是朦胧的温柔。
“小颖……小……”
关天翔在第一排最右的椅旁跪下,瞧着那染血的“不管你在哪”白色背心和牛仔短裤,瞧着那满是泪水的白皙小脸蛋。
泪明明从眼淌出,话语却被迫啃着,是喉咙被灌进了情绪。
是她,她还存活着,关天翔想必耗尽了毕生的运气。
芊琴和咸爷还未赶到,关天翔已将那微颤的小身躯拥着,冰冷,却温暖。
“翔……翔……哥哥……”
躺在椅上的小颖抽泣着,声线虚弱不已,似乎正承受莫大痛楚。
或许,她刚才是听到关天翔的声音的,只是乏力发声回应……
“颖妹,太好啦……”“是面包妹……”关天翔懒理身后伙伴的呼喊,耗上半分钟才敢松开小颖瘦弱的身子,最怕一放手便再次失去。
“小颖……你没……事吧?”关天翔用电筒照亮小颖的身躯,来不及拭抹脸颊。
“翔哥哥……大……哭包……傻瓜……”小颖尽管哭着,却竟挤出甜笑。
带笑的泪,是在绝望里的勉强,却是为了你而勉强。
“你……有没有受伤……”关天翔扫视她的全身,是文字描绘不了的惊愕及虐心。
她的脸和背心均染上肮脏和血,手臂的血痕和瘀伤想必是磨擦地面造成……
奇怪的是,小颖的手、腰及脚均被粗麻绳捆绑在椅子上,使她完全动弹不能……
是斧头男干的吗?
为何要将她跟其他尸体绑在一起?
“我……的右脚膝盖……好痛……”小颖哭着道。
芊琴在她面前跪低,往她的膝头看了看,对关天翔惊道:“应该……是脱臼了……”
什么?
关天翔连忙察看小颖右脚,目睹那瘀肿得夸张的膝头,是多么令人揪心的画面。
膝盖移位,若不将膝盖移回原来位置,伤者根本无法走动。
那必定是小颖在梯级被拖行时,膝头哥碰撞硬地导致的……
小颖想必正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
“小颖……”关天翔泣不成声的向她道,“对不起……是我疏忽才让你受伤──”
“面……包……呢……”小颖抽泣着,问出了最不合时势的问题,怎么这个时候还顾着那面包──
门外忽然传来的沙哑男声,咸爷瞬间将芊琴和关天翔一起拉低,趴倒地上,同时门外透进电筒的光线。
关天翔确定,他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说话,太熟悉,却太不应在此场合听到。
“起立,敬礼!”背脊渗进一片寒。
“他来了……”小颖压低嗓子惊道,“躲起来……”关天翔或许猜到小颖所指的人。
脑海浮现诡异的京剧面谱,满布血渍的斧头,小颖被拖行的恐怖画面……
门外光线逐渐光猛,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印证了忖测──
正闯进活动室的人,应该就是戴着面谱的斧头男。
也许,椅上和吊于横梁下的死尸都是斧头男的杰作……
何以他要将尸体排列得如此整齐?
咸爷和关天翔机灵的关掉电筒,与芊琴窜到小颖身后的椅底,躺在地板隐匿位置。
情况犹如《绝命精神病院》的主角躲避变态疯子,躲藏起来那般……
事实上,于游戏里被疯子发现,顶多是按“altf4”结束画面;于活动室内被发现的话,下场或许就是成为椅上的尸体──
“敬礼啊,你们这班垃圾!”斧头男沙哑的声线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憎恨,却又像是愉悦……
漆黑中,咸爷、芊琴和关天翔一动不动的趴倒地上,手脚都沾满地砖的血腥。
小颖警惕的保持肃静,以免暴露众人的位置,关天翔不得不佩服她的镇定。
这一刻,关天翔很想拉着小颖拔腿逃走,可她的手脚正被麻绳缠紧,似乎还是个死结,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
关天翔曾考虑过正面搏斗,然而斧头男身材高大,攻击力深不见底,并拥有杀伤力惊人的长斧,加上关天翔和咸爷各自有伤在身,似乎躲藏方为上策……
唯有见步行步。
“没人敬礼……哈哈……全部都是没礼貌的学渣!垃圾!”
灯光照亮椅子和右侧铁柜之间的狭长走廊,是洒满一地的血红,椅底的关天翔惊惧得屏住气息。
斧头男是在对一众尸体说话吗……
难道他不知道,活动室内的都是死尸,甚至将这些尸体当成了“学生”?
这是多么的……
诡异?
斧头男缓慢步近着第一排椅子,俨如正拖动着沉重物事──
关天翔心惊胆颤的看着斧头男一手提着消防斧头,一手拖拉着一名无力挣扎的女子,在他面前的走廊走过,继续步向讲台。
由于光线昏暗,关天翔仅目睹她身穿黑色衣服和白色短裤,却看不清她的样貌。
难道,又是一名无辜的牺牲品……
就跟小颖一样?
“各位同学,知不知道今天上什么课?嘻嘻嘻嘻……”斧头男狞笑着,把女子拖至简陋的讲台,将她如货物般丢到地上。
女子卷着身子抽搐,似乎四肢均被重创,使她痛苦乏力的倒着。
“先问同学几个问题。”斧头男将斧头丢在地上,以电筒对准自己的脸庞──
关天翔被漆黑里的白色面谱吓得猛地一震──
幸好并无吭声。
如有机会返回现实,或许每晚也会发被面谱男追杀的噩梦。
“第一个问题,”斧头男突然用电筒照射第一排某椅子上,“坐得正直”的一具男尸,“同学你来回答,老师以前就读哪间中学?”幸好光线并无触及小颖和伙伴,要不然迎接关天翔们的只有九死一生的噩梦。
这家伙怎么将自己当作老师,还对无灵魂的血淋淋躯体“授课”?
如此变态的行为,让人毛骨悚然──
“同学不回答我,罚站。”斧头男突然走近椅子,将那具男尸扯至讲台前,尸体如死鱼般躺倒地上──
斧头男对地上的男尸笑道:“嘻嘻,看来同学不肯罚站,那就不要怪老师不客气了。”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尸体说话……怎可能这样──
他高举斧头,猛力往男尸的腰背砍去,而在挥斧一霎,关天翔辨认出男尸的身份,下意识按住芊琴的小嘴──
“废物,这都回答不了读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