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急促的口令声在队伍里频传,夹杂着远方隐隐传来的枪炮声,早就蓄势待发的东路军大营,在得到出发的命令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全部辎重,全军出击。
没有分散出击,没有包抄迂回,准备的对策中,整个东路军绝对没有给对方留出各个击破的机会,而是大军纠集在了一起,以迅捷无比的姿态的速度,直接奔着原本就距离并不遥远的先锋营地而去。
整座东路军的大营,几乎是等于被抛弃,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支鞑虏的骑兵来偷袭这座大营的话,整座大营唾手可得。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会有的,就正如,先锋营地能将鞑虏的大队吸引出来的机会,也是不会天天有的。
无论是明军,还是后金军,几乎一开始,都是孤注一掷姿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双方的兵马很快就在两座营地之间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行进中的明军和鞑虏的骑兵,几乎是在瞬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和敌军纷杂交错,厮杀声机会瞬间就响彻了天际。
天色的弯月时不时的探出头,大概是不想看到月光下如此血腥的一幕,匆匆的一瞥之后,又缩回了云层,将大地还给了黑暗之中。
远处先锋营地的火光,隐隐能看得到,仿佛是天边的一片火烧云一样,但是,这对于厮杀中的双方来说,这点光亮几近于无。
双方识别敌我的唯一办法,是看看对方是不是骑在马上,对明军而言,只要骑在马上的,那就是敌人,手中的武器尽管招呼上去就是了,而对于鞑虏的骑兵而言,所有此刻双脚站在地下的人,都是可杀之人。
战场上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明军那标志性的火铳声却是没有响起来,更不用说这些日子起来,给鞑虏骑兵留下了足够的心理阴影的大炮声,更是没有响起。
除了远处先锋营地的发时不时发出的几声沉闷的巨响,这片战场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火器发射的火光。
战争仿佛又回到了鞑虏们熟悉的那一种战争了,尽管突然的遭遇,让他们胯下的战马不能畅快的驰骋,不能将那些站在地下抵挡他们的明军撞得骨断筋折,但是,能和明军站在同样的环境里,不用再担心明军耍赖一样使用他们的那些犀利火器,对这些鞑虏骑兵来,已经很满足了。
除了不能使用弓箭这一点不大好以外。
不过,想着明军同样不能使用火器,鞑虏们心里又平衡了,大家靠着各自的武勇来决出胜负好了。
鞑虏不能使用弓箭和明军不能使用火器的原因是一样的,此刻黑夜之中,两方兵马几乎是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论是火铳还是弓箭,在能杀伤敌人的同时,也势必能杀伤自己人,而大炮这种东西就更不用说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明军倾巢而出,他们几乎没可能将那些笨重的大炮给远处来。
明军的炮队还在队列的最后方,慢慢地挪动呢。
阿巴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明军的大军大举出动并遭遇自己的兵马之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他唯一可以堂堂正正击破明军的机会。
夜色和敌我混杂,让明军的火器成了废物,而他的大军,则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冲破这毫无阵形,没有火器,甚至是没做好决战准备的明军。
大量围攻先锋营地的骑兵在夜色中改变了方向,朝着远处的明军大队扑了过去,他们不再体恤马力,也不在乎什么战术战法,他们只是按照阿巴泰的命令,从各个方向加入了那群敌我交错的大战团,冲进去,去杀死明军,或者是被明军杀死。..
一定要和明军贴在一起!
这是阿巴泰的死命令,他不会给明军使用火器的机会,至于不靠火器面对面的厮杀的话,他有足够的信心,他手下的这些骁勇的儿郎在面对这些明军的时候,可以做到以一敌二,以一敌五,甚至以一敌十!
他非常的确定:此战,明军必败!
可惜,他忘记了一点,他面前的这支明军,虽然火器犀利,打法无赖,但是,这支明军中并不是人人都是使用火器的,江晚的军队火器建设,目标是将使用火器的士兵从军队的人数占比中的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提高到三成到五成。
东路军算是战斗兵团,这个比例比起西路军和中路军都高一些,但是,火器兵种的比例,依然不到三成,这三成中还包括了炮营。
也就是说,实际上,东路军中的火器兵在整支东路军里面,人数不过两千人不到,这其中还要除掉近五百人的炮队,剩下的一千多人才是使用火铳的士兵。
而此刻在这片战场上的东路军士兵,已经超过了五千人,其中的大部分,都不是火铳兵。
他们是长矛兵,刀盾兵,朴刀手,甚至是身着重甲的重步兵,在辽东都司的战法里,这些兵种几乎都是作为辅助火器兵的存在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了战力,不意味着没有了火器兵的输出,他们就杀不了敌人。
而平时严格的训练,让这些明军士兵们的服从性几乎都刻在了骨子里,只要有人发令,听到命令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朝着发令的人靠拢,并且按照命令行事。
夜色再黑,兵马再乱,总会有一声声的口令声在人群中响起,然后一个个仿佛被冲乱的明军士兵们,很快就朝着命令的地方靠拢,不管发令的人是不是他们的直接上司。
看起来明军是整支队伍都被冲乱了,但是,几乎是在冲乱的同时,一支支十余人、几十余人的小队,又很快的集结了起来,而这种超乎鞑虏意外的反应,对鞑虏造成的最大的影响是无论什么时候,鞑虏的骑兵都感觉自己面对的一群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明军。
无论什么时候,四面八方都有要人命的武器从黑暗中递过来。
长矛将他们挑下马来,朴刀斩断他的双腿,骑在马上不仅仅没给他们带来居高临下的优势,反而让他们成一个个高高在上的活靶子。
鞑虏们也在奋力地砍杀着,他们手中的长刀长枪,也带走一条条明军的性命,但是他们在收割对方的性命的同时,对方也在同样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黑暗之中,人和人一样的公平,生和死,也是一样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