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好好养你的伤。等你好了,咱们大家在一起打鬼子。”王老帽说道。
要说这王老帽好好说话的时候真的不多。而现在他这么一说,真的是让小簸箕诧异之余却又有了感动。
“内个,内个,您这么一好好说话,弄得我都快哭了。”小簸箕便道。
“真的吗?别哭,别哭,你要是给我当干儿子那我对你好,就是天经地义!”王老帽也不大习惯小簸箕这副样子,因为小簸箕竟然罕见的对自己说了“您”。
王老帽纵使再没文化却也知道说“您”那是尊称。
小簸箕这小王八犊子什么时候这么尊敬过自己啊?所以,他便很受用。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当自己再次提出要给小簸箕当干爹的时候,小簸箕的眼神便闪过一丝狡猾的光。
“不就是想给我当干爹吗?那以后你就是我干爹,是吧,干爹?”虽然小簸箕依旧在那里躺着,可是那语气听起来真的是情深意切,深情款款。
“哎呀哎呀――等你好了,干爹给你买糖吃!”王老帽却没有想到,小簸箕竟然真的会管自己叫干爹。
想当初自己想认小簸箕为干儿子,可是小簸箕说啥不肯,却管他叫老丈人,一心一意的要祸害他那还不存在的闺女。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给小簸箕当干爹的机会了呢,而现在,小簸箕真的就管自己叫干爹了!
一时之间,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却拿出了哄小孩的招数。
“喂,我说你们那两个护士小妞,你们不知道吧?这是我干爹。
我干爹曾经是一个绺子的大掌柜的。
那手下弟兄也百八十号人呢?我干爹平时最义气最霸气打仗最勇敢。
大家伙,我说的对吧?”小簸箕依旧在给王老帽大颂赞歌。
而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他甚至把其他士兵也拉了进来。
一听小簸箕这么说,别人又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谁又会和小簸箕唱反调,一个个的便笑呵呵的连应“是的”。
也唯有虎柱子冷哼了一声,只不过他那一声哼声音不大,别人也没注意到。
王老帽头一回听小簸箕如此抬举自己,那脸上便笑开了花。
只是他这不笑还好,这一笑脸上的褶子就愈发的多了起来。
都说什么,人一笑起来褶子都笑开了那都是扯淡的话!
人一笑起来的时候,那褶子只会往一起聚。
说别人笑起来那是如花般绽放,而王老帽一笑起来,那便如同花儿一般聚拢。
只是还没等王老帽把自己那脸上的褶子抻平呢,小簸箕便说道:“干爹,我那尿罐子可没倒呢!”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