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第 1124 章(1 / 2)

萧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杨越跟在她身旁,却恨不得她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因为他很清楚,进京之后,他再无借口跟在她身旁了,从此以后,他与她,只能如同京中所有的公子与千金一般,能远远看到彼此,却永远无法走近。

两人刚出了码头,便见道旁一群人对着另一侧指指点点。

两人循着众人指点的方向看过去,见一憔悴妇人被一个小丫鬟扶着,正哀哀哭泣。

萧遥和杨越相视一眼,同时放慢了脚步。

因为这妇人正痴痴地瞧着码头,憔悴的脸上,则带上了死志。

萧遥上前,将一方帕子递给那丫鬟,示意丫鬟给妇人擦眼泪,嘴上问“这位太太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那小丫鬟接过帕子,谢过萧遥,一边给妇人擦眼泪一边生气地道“老爷带着合家南下,却不管太太了。可怜我家太太,从未出过远门,如今又孤身一人。他这是要我们太太死啊。”

萧遥奇道“他怎么会不管你们太太,可是拌嘴了”这直接就将当家太太扔路旁,着实可恨。

“吵是吵过了,可断没有将太太扔下的道理啊。”小丫鬟咬着牙说道。

这时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中,忽然有人说话

“兀那兄妹俩,倒也不必管这心里只有娘家兄弟的婆娘,先前我等听说了,这婆娘把手里头的十万两银子全给了娘家兄弟,那老爷才气极,扔下她的。都出嫁了,还把银两往家里搬,还是十万两,着实可恨要我说,直接休了她,岂不更好。”

帮妇人擦眼泪的小丫鬟听了,马上大声反驳

“你又知道什么那十万两银票,是舅老爷临时放我家太太手上的。当时老爷也是见证,舅老爷把钱交我们太太手上,说去北边做生意,不好带这许多银子。舅老爷说,只管放,到时一文不少还回去。”

书上马上说道“你这丫头休要胡说,我见那老爷瞧着是读书人的模样,身上衣饰华丽,根本不缺钱,如何能做出这种事定是你为了你家太太,往你家老爷身上泼脏水”

丫鬟顿时大怒,扬声喝道“我呸,老爷衣饰华贵,那是用了我们太太的银钱老爷说是读书人,可至今不过是个穷酸秀才,不是我家太太带进大批嫁妆,他哪里有钱买好衣服便是几房姨太太,也是拿我家太太的银子纳进来的。”

她说着说着脸上露出鄙夷愤怒之色,继续道,“拿了我家太太的钱纳妾,把什么青梅竹马嫌弃他家贫的表妹也纳回去,回头又说我家太太不通文墨没有诗情画意,比不上表妹,可笑死个人。”

这丫鬟才说完,那太太便站起身来,怔怔地看向码头方向,见仍旧无人回头,忽然往旁边一株杨柳撞去。

萧遥和杨越已看出她露出死志,一直便戒备着,此时见她撞过去,两人同时伸出手将人拉住。

那太太被拉住,用力挣扎起来,哭叫道“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死了罢了。”

萧遥见她挣扎得剧烈,正琢磨着给她撒点药粉迷昏了她,忽听杨越道“你不要你的孩儿了么”

妇人一怔,忽然软倒在地,放声哭了起来。

萧遥听了长出一口气,和小丫鬟一起,扶着这妇人到一旁休息。

随后,萧遥和杨越从小丫鬟以及妇人口中,听完了妇人遇人不淑的故事。

具体跟丫鬟说的差不多,妇人姓张,出身商贾之家,家资不少,从小颇受宠爱,只因商人地位不高,其父张老爷便琢磨着给张娘子找个读书人,说来也巧,张老爷一日出门行商,见一林姓书生饿到在路旁,起了恻隐之心将之救起,带进城中救治。

那书生当时是要去考院试的,考上秀才之后,再次去给在当地做生意的张老爷道谢,张老爷见他年纪轻轻便考上秀才,认为其有大才,便提出将爱女张娘子嫁给林秀才,得了书生答应,很快便筹集异常丰厚的嫁妆送爱女出嫁。

结果林秀才很不是东西,婚后没多久,便将原先因他家贫而嫌弃他的表妹纳进门,郎情妾意,之后又借口说好书院与先生都在京城,带着合家北上京城生活,到了京城,又纳了几个小妾,半点没将妻子放在眼内。

林秀才在京城读书,到时间便回去考乡试,可惜接连三次都没考上,倒差不多将张娘子的嫁妆挥霍完了。

没钱了,日子穷下来,林秀才便很不好过,于是多次怂恿张娘子找借口回娘家拿钱且不能说到他身上,张娘子要脸,又恨他花光自己的嫁妆还要作践自己,哪里肯听

林秀才见张娘子不肯回家拿钱,对张娘子愈加不喜,加倍磋磨,叫张娘子一颗心彻底冷了。

后来就是张娘子的兄长要去北边做生意,因北边不大太平,不敢将银票带身上,于是暂且放在张娘子那里,因张娘子从未跟家里说过林秀才对她的磋磨,张家人不知林秀才的狼心狗肺,当着林秀才的面将银票给张娘子。

林秀才见了十万两,眼睛几乎都红了,日日磨着让张娘子将银票给他,见张娘子不从,便不给张娘子吃喝,不让张娘子见她生的两个孩子,从身心各方面折磨张娘子,企图让张娘子就范,可张娘子死死撑着,等来兄弟,将银票还给兄弟。

张娘子遇人不淑,多年来从未诉过苦,这次自然也没脸诉说,又怕兄长知道了回去告知老父,让身体很不好的老父操心,便什么都没提,将兄长送走。

林秀才眼睁睁看着十万两飞了,恨毒了张娘子,又兼手上没钱了,没法子在京城住下去,因此便收拾细软带着一大家子准备回乡,只是到底不甘过苦日子,出发没多久便叮嘱张娘子找理由回娘家拿钱,见张娘子不从,便将她扔在路上。

萧遥听得拳头发硬,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

杨越沉下俊脸,对萧遥说道“萧姑娘,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萧遥见他一贯英俊飞扬的脸阴沉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丹凤眼内又燃烧着前所未见的大火,忙问“你要做什么要找那林秀才么”

杨越不答,只道“你且等着我,若遇险了,吹这短笛唤我。”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短笛递给萧遥,随后放下行礼,飞快地走了。

小丫鬟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地看向萧遥“这位娘子,那位公子这是要去教训我们家老爷么他会不会说出我家娘子”

萧遥有些头疼,回道“若是去教训林秀才,那应该不会提起你家娘子。”顿了顿,看向张娘子,

“张娘子,看林秀才这般对你,将来即便发迹,亦不会厚待你,也就是说,你嫁与他,没钱没才亦没人,更无未来,既如此,何不离了林秀才这等白眼狼之辈,带着孩儿回娘家”

张娘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我是出嫁了的,如何能带着孩儿回娘家这世间多数女子都这般过,我又能如何呢少不得忍了这辈子。”

萧遥听得生气,耐着性子又劝了一阵,见张娘子不听,便不再说了。

她虽然有救张娘子之心,但张娘子自己不愿意,她也没法子。

未几杨越回来了,看向张娘子“我原想教训林秀才一顿,不想去到时,他正被一队护卫围着打,一问才知,他方才觊觎别家女眷,惹恼了主人家。我既已好瞧见,只得出手救了他一命,只是他伤得重,得你去主持大局才是,你快去罢。”

张娘子听了,脸上倒没有什么难过之意,只是转瞬间又露出焦急之色,站起身,对杨越福了福身“谢过这位公子相助,将来有机会,定会报答。我儿女在码头,这便先行一步。”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萧遥见她主仆走远了,这才看向杨越“林秀才伤得很重么”

杨越眸中闪过冷意“他以后想要拈花惹草作威作福,没从前那般便宜了。”

萧遥见了,打量了杨越片刻“你对着林秀才,似乎格外看不惯”

杨越低头看向萧遥,看进她那双清澈温和的眸子里,瞧见里头的担心,心跳如擂鼓,经年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张娘子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当年,我那父亲,也是有所谓的心仪之人,却为了获得我外祖家的支持,娶了我母亲,可却又不好好待她,娶我母亲不到三个月,便将心仪之人纳入府中,从此郎情妾意,叫我母亲伤心,早早去了。”

他说完这些话,凝视着萧遥带着怜惜的脸,心里有许多话,可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他又是必须承受这种痛楚的。

因为他不能让他的妻子再受母亲当年的苦楚,更不敢对眼前人有丝毫不好或折辱的想象。

她值得世间上最好的一切。

有无数时刻他听着潺潺夜雨时,瞧见风从跟前吹过时,看见天边的彩霞时,瞧见花儿迎着朝阳绽放时,想到她,奢望的是与她年少结发。

可惜,奢望只是奢望。

萧遥点了点头,抬眸看向远方的天空“你会是个好丈夫。”

杨越的手抖了起来,俊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我希望我是”剩下的话颤抖着,消散在风中。

萧遥侧头看了他一眼“走罢。”说完率先往京城方向行去。

杨越跟上去,渐渐地走在她身边,偶尔看看她,偶尔低头看看两人并肩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杨越忽然开口“萧姑娘,或许我们将来会天各一方,再没有机会见面。但我心里,是真的将你当成当成我的妹子的,所以,但若你遇上什么难事,请一定要告诉我。不管隔着多远,不管事情多难,我定会竭力为你办到的。”

萧遥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才侧头看向杨越“我有自保之力的。”

杨越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他停下脚步,走到萧遥跟前,低下头,深深地看向她“此事听我的”说完不等萧遥回答,转过身,快速往前走。

萧遥挑眉,随后一言不发跟在杨越身后。

进了京城之后,因杨越坚持,萧遥便听他的,一起去用晚膳,吃完了,又听他的推荐,去了一个名叫寻味的酒店住下来。

洗漱过后,萧遥不顾旅途上的疲惫,拿出针线和绣绷,兴奋地开始尝试着绣双面异色异图绣,这种刺绣,异稿、异针、异色,又可以说是双面三异绣。

因为是头一次绣,萧遥没敢绣太复杂的,略想了想,便决定绣一朵花儿,一面绣牡丹,另一面绣莲花,只绣花儿,不绣茎叶,尽量简单。

定好该怎么绣之后,萧遥就着灯火,埋头绣了起来。

杨越回了府,洗漱完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坐在书房前,盯着灯火发呆,坐了不知多久,他从怀中,翻出一张双面绣的帕子,在灯下细细看起来,只是看着看着,眼前哪里是帕子分明是思之若狂那人的脸。

这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

杨越回神,将帕子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这才扬声道“进来”

张贤、李明以及被分派了去别处的另一个手下庞冲,一起走了进来。

杨越看到张贤和李明,倒没什么,看到庞冲,眸色变深了几分。

庞冲见杨越的目光盯着自己,忙上前“世子,暂时未能找到夫人。说不定,真的如他们所言,夫人已经”他抬眸看了一眼眸色幽深的杨越,将未完的话说出来,“说不定,夫人的确如他们所言,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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