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第 944 章(2 / 2)

通达大师接过画,马上挥手让两个小沙弥离开,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在打开观赏,很快便沉浸其中。

萧遥坐在石椅上慢慢地等着,并不急。

不过,饶是她有耐心,也等得不耐烦起来,因为达通大师似乎痴迷上了此画,一直低头痴痴地看着,一边看还一边喃喃自语,有时又大声喝彩。

萧遥想到还需要跟着大和尚费一番口舌,当下便说道:“通达大师,天色不早了,不知大师可看好不曾?”

通达大师如梦初醒,可脸上的痴迷之色却未褪,他依依不舍地道:“施主此画,可否卖与贫僧?”

萧遥马上摇头:“抱歉。”

通达大师作为肖像画痴迷者一善大师的弟子,也被影响得酷爱肖像画,见萧遥不肯卖,忙又说道:“贫僧与此画有缘,拜托施主成全。若施主有所求,贫僧也自当竭力满足。”

萧遥顿时觉得这大和尚有强买强卖的征兆,嘴上则好奇地道:“大师为何说与此画有缘?”

通达大师叹息一声,口宣佛号,道:“贫僧年少时,乃农家子。生身之父,便是佃农,后因荒年,生父生生饿死,贫僧亦被母亲送入佛门。虽多年过去,可生父的面容与精神面貌,贫僧仍记得,正是皆与此画一般无二。”

萧遥道:“原来如此。不过,只怕天下佃农与贫苦农民,皆是这副面貌,故此画并非单与大师有缘。”

达通大师道:“阿弥陀佛,此画入入我佛门地,又入我眼,便是与我有缘。”又诚恳道,“请施主成全贫僧与此画的缘分。”

萧遥几乎被他的无赖气笑了,不过这正是她今日来的目的,当下沉吟片刻便道:“我倒是有所求,只怕大师做不到。”

达通大师马上警惕地看向萧遥,道:“若是令兄之事,贫僧也无能为力。”

萧遥沉下俏脸:“大师二话不说便拒绝,可见没多少诚意,这交易,不谈也罢。”

达通大师跟萧遥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看了看四周,最后看向萧遥说道:“施主今日来本寺,想必便是为了引贫僧前来的罢。既施主亦有所求,不如直言?”

萧遥见他识穿,便点头:“既大师这般说,我便不妨直说了。”说完让千秀到前面去看着,不许人近前,这才低声对达通大师道,“我希望大师对外说我命格贵重,所嫁之人也是出身高贵。”

达通大师听毕,不住地摇头:“此乃妄言,恕贫僧不能答应。”

萧遥听了,便站起身:“既如此,这交易不谈也罢。”又自言自语道,“这种小事,我随便寻个小庙小观的师父,随便画上一两百两,想必也能办成,何必让出一幅画呢。”

达通大师听了,顿时心如刀割,但想到萧遥让自己撒谎,还是坚持着。

萧遥也不废话,直接从达通大师手上拿过画。

达通大师原本拿着画的,冷不防被她抢走,立时便要去抢回来。

萧遥看向达通大师:“大师不打诳语,却是要抢掠不成?”

达通大师连忙收回手,连连道:“阿弥陀佛,贫僧并无此心……”目光却仍旧黏在画上。

萧遥笑道:“既大师并无此心,便就此别过罢。”说完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走。

达通大师看着萧遥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心如同滴血一般,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师父一善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为何总是堪不破这“画”字,一直不得完满了。

遇着自己喜欢的画却无法拥有,便是明明白白的执念与心魔,着实难以放下。

终于,达通大师开口叫住了萧遥。

萧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达通大师:“大师的意思是?”

达通大师清了清嗓子,道:“我观施主一举一动皆贵气逼人,或许可以为施主算上一卦。”

萧遥笑吟吟地走回去,在石凳上坐下,让达通大师相面。

达通大师只是扫一眼萧遥便得出萧遥先前的结论,而且说得煞有其事。

萧遥知道,这大和尚应该是不懂相面,只是为了画,答应她的条件而已,当下笑着点头:“有劳大师了。”说毕眸子一转,又道,

“只是我若找普通寺庙道观的道长或是和尚看相,兴许一百几十两便成,请大师着实贵了些,不如大师给个添头?”

通达大师警惕地看向萧遥:“施主要什么添头?”

萧遥笑道:“听闻福庆二年,一善大师曾为皇上算国运,希望大师跟我透露一二,一善大师算出来的内容。”

通达大师听毕,脸色大变:“你怎知此事?”

“虽是秘密,但总有人知道的罢。”萧遥淡淡地说完,又问,“还请大师将所知透露给我知道。”

通达大师摇摇头:“不管施主是从何知道的,贫僧建议施主忘掉此事,莫要向任何人提起。”

萧遥一脸不解:“这是为何?”

通达大师道:“师父算过国运之后,便严令寺中僧人不许提起此事,若叫皇家知道往外泄露了消息,相国寺将有灭顶之灾。自那时起,师父亦再不曾提过,偶尔不小心提及,师父总也戚戚,叹息说兴许是罪过。”

萧遥精神一震,忙问:“一善大师为何说兴许是罪过?”

通达大师摇了摇头:“委实不知。施主莫要再问,若要再问,那《佃户》虽然与贫僧缘分深似海,贫僧亦不敢要了。”

萧遥便道:“大师既不能说,我便不问。”说完将画递出,“此画,便赠予大师罢。”

萧遥和达通大师达成协议,急匆匆地赶回府上。

刚回府,便见萧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迎上来,她福了福身说道:“老太太请三姑娘过去。”

萧遥知道,定是萧老太太知道她出府,便找她晦气了,心中并不怕,从容跟着珍珠一道过去。

走出没多远,珍珠道:“老太太因世子之事,心里很是担忧,和担心府上的少爷姑娘们再出事,故知道三姑娘出府,便命我来请三姑娘过去。”

“有劳姐姐了。”萧遥谢过珍珠的提点。

到了萧老太太屋子里,萧老太太果然逮着萧遥便是一顿训。

萧遥听完,适时开口:“祖母,孙女担心大哥哥,希望大哥哥早日恢复清白,特地去相国寺上香祈愿的。”

萧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稍霁,道:“你有这个心很好,只是你一个姑娘家,不该单身出门的。这次便罢,若有下次,祖母便罚你了。”

萧遥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祖母,如今大哥哥如何了?”她之后,肯定还要外出的,此时可不能答应萧老太太。

萧老太太别成功转移话题,说起了萧大公子。

建安侯一边带萧大公子大张旗鼓地去报案,一边又命人在市井之间到处传萧大公子是被冤枉的,萧大公子的口碑虽然还不曾逆转,但也获得了一定的支持——一些学子认为,萧大公子敢如此大张旗鼓报案,兴许当真有冤屈也未可知,毕竟萧大公子出身侯府,若要通房丫头,府上自会安排,根本不至于做采花贼。

萧遥听了,心中并不乐观,背后的人既然这般设计萧大公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怕很快又会从舆论上重新打压萧大公子,直至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萧大公子才有可能恢复名声。

不过,等达通大师兑现她的承诺,世人的目光以及幕后之人的目光,应该会转向她的。

达通大师办事很快,仅仅是第二日,京城中便流传起一则消息——通达大师观建安侯府三姑娘的面相,发现萧三姑娘命格贵重,所嫁之人亦出身高贵。

若论这世上,什么事传得最快,非坏事、轶事以及与鬼神相关的莫属。

通达大师为萧遥相面以及萧遥的命格,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赵尚书夫人也是出力传播这则异闻的人之一,她卖力地跟认识之人传播一遍之后,回府找因为思念萧遥而暴|瘦的赵大公子:“我儿,你听到建安侯府三姑娘的命格了罢?她命格贵重,注定要嫁身份高贵之人,与你不合适啊。”

赵大公子一脸激动地握住赵尚书夫人的手:

“母亲,爹贵为尚书,我迟些参加科举,也定能高中,未来说不得有望站到与父亲一般的高度,故论起身份高贵,私以为也算得上。再者,母亲原先不愿为儿子求娶三姑娘,是认为门第不合适,既三姑娘有如此命格,母亲还担心什么?母亲,你为我去建安侯府提亲罢?”

赵尚书府人没想到用这个不仅劝不住儿子,还让儿子更坚定了要娶萧遥,顿时脸色一变,甩开赵大公子的手:“我儿,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建安侯府的三姑娘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如此茶饭不思?便是连温书,也没有过去认真了。”

赵大公子道:“母亲,我只是心悦于三姑娘罢,求母亲成全。”

赵尚书夫人不愿意成全,她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又见距离春闱时间不长了,赵大公子仍然无法安心温书,心烦气躁得很,便递了牌子进宫找六皇子李维的生母赵贵妃大吐苦水,说到最后,还抹起了眼泪。

六皇子李维碰巧来给赵贵妃请安,见赵尚书夫人如此,便上前安慰了几句。

赵尚书夫人看向李维:“殿下,你可有什么法子?长此以往,我怕闯儿会被毁掉啊。我已将宫外的传言说与闯儿听,说与闯儿不合适,闯儿仍然一意孤行。”

赵贵妃也看向李维:“若有法子,便帮你舅母想一想罢,闯儿是你表兄,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误入歧途。”

李维最近正在琢磨皇帝的心思,想知道皇帝会给他们兄弟几个挑选什么样的皇妃,又为没了太子妃的太子挑选怎样的太子妃,见赵贵妃与赵尚书府人皆想自己想法子,起初为难,很快便心中一动,道:“既如此,我想想法子罢?”

他离开赵贵妃的宫殿,便去求见皇帝。

皇帝刚从太监口中听到这则传言,老脸上瞬间满是阴鸷与暴戾:“命格贵重?所嫁之人亦身份高贵?”

得知李维来求见,便压下满脸的阴霾,恢复了过去的稳重,说道:“宣——”

见了李维,和蔼地问道:“怎地来朕这里了?可是有事?”

李维行了礼,这才道:“一则,是想父皇了,来看看父皇。二则,有事要求父皇。”

皇帝笑道:“你们兄弟几个,也就你敢与朕说真心话了。说罢,要求朕什么?若是吃喝玩乐的,朕可饶不了你!”

李维也笑了起来:“父皇未免小看儿臣了。儿臣今儿个前来,说是求父皇一事,其实也算是为父皇分忧。”

皇帝道:“你还给自己邀功来了?快说,你到底要为朕分什么忧。”

李维说道:“赵尚书夫人方才进宫来,跟母妃哭诉,说儿臣的表兄必行为建安侯府的三姑娘神魂颠倒……”他说到这里,眼角余光见皇帝瞬间阴霾了片刻的脸色,心中有些讶异,面上却只做不知,继续道,

“赵尚书夫人求儿臣帮忙想个法子,儿臣想,若建安侯府那位三姑娘已然成婚,必行定不会多想,又恰好听闻京中到处在传萧三姑娘命格贵重,故儿臣想,莫如求父皇,将建安侯府那位三姑娘许配给太子大哥?”

皇帝脸上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和蔼之色,他吃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你倒是管得宽,连你太子大哥的婚事也要管。”

皇帝的大太监同福听了,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很明白此时皇帝已经恼怒了。

想到这里,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李维。

李维却半点不担心,笑道:

“儿臣倒不是管得宽,而是为父皇分忧。四哥与建安侯府退婚一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外头总不乏有人说我们皇家对不住建安侯府,故儿臣想,若再将建安侯府的一位姑娘许配皇家之人,那些人便再没有说嘴的由头了。父皇向来重恩义,让四哥与建安侯府大姑娘退婚,非是忘恩,而是建安侯府大姑娘出了意外,像建安侯府三姑娘,她没出什么意外,父皇便恩典她嫁给太子大哥,成为尊贵的太子妃。”

他并不担心自己不成事,因为据他这些年的观察,皇帝虽然立太子,也露出要让太子继承大统的意思,但由于太子身子骨弱,他这个父皇,对太子并无多少感情。

故为太子选的太子妃,也不会太在意,毕竟基本上很难生出子嗣的废人,用不着在意。

皇帝脸色一沉:“竟有人如此说?”

“世间到处都是那些自命清高爱别出心裁彰显自己之人,父皇又是有数的一代明君,自然有伪君子与狂妄之徒企图通过评论父皇而脱颖而出的。”李维说道。

皇帝忽然端起茶杯,道:“朕乏了,你且下去罢。”

李维知道点到即止的道理,当即便告退。

走出御书房大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大踏步离开。

今日他所图之事,应该是稳了。

皇帝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忽然开口:“你说,六皇子这提议,到底当真是他说的缘由,亦或是有所图呢?”

同福知道,皇帝这是在跟他说话,他斟酌了片刻,很快道:“奴婢不敢擅自猜测六殿下的想法,不过,六殿下的确是从贵妃宫中过来的,赵尚书夫人,也的确进宫了,赵大公子痴恋建安侯府三姑娘,也的确是真的。”

皇帝听完这话,仍旧没说话,又过了许久,才道:“来人,拟旨——”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