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侍郎被许老拉着走, 听了许老的话, 顿时直咽口水, 道:“你说的,我倒不怀疑,不过, 真有比酸菜鱼片还鲜美的鱼片么?”
许老笑道:“我的口味你又不是不知,若不好吃,我会昧着良心说么。”
说话间到了状元楼,许老中气十足地让店小二给上干锅鱼片。
张侍郎一边坐下一边道:“既来吃饭,自然得多点几道。”说着就要继续点菜。
他们这些老饕出来品尝美食, 那是真品尝,而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的,因此即使一份菜够吃,也会点几份,然后挨个尝。因此一般而言, 都爱几个聚在一块儿点菜。
许老忙阻止:“罢了, 不必多点。便尝这道干锅鱼片罢。”说到这里见张侍郎似乎有话要说, 便道, “我也不瞒你,先前我点了几道菜,可最后就支持了这干锅鱼片。”
张侍郎同为老饕, 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当即对干锅鱼片更为期待了,嘴上道:“你说得如此美味, 可莫让我失望才是。”
许老哈哈笑道:“放心,若你失望,这顿我做东就是。”
两人说这话,没一会儿干锅鱼片便上来了。
张侍郎看到这道菜的外表,有些失望,嘴上道:“看着干巴巴的,当真好吃么?”一边说,一边伸筷子夹了一块鱼片放进嘴里。
许老含笑看着,并没有解释。
他相信,鱼片入了张侍郎的嘴里,便不用他解释了。
果然,张侍郎尝过第一片鱼片之后,便不用许老再解释了,而且他也没空听,一心埋头品尝美食。
吃了个半饱,他才依依不舍地停下筷子:“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比酸菜鱼片更为嫩滑鲜美,状元楼这厨子了不得啊。”
都以为状元楼的酸菜鱼片被德胜楼超越之后,从此怕是在做鱼上,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不想人家没过多久,就又出来一道鱼片了!
而且,味道胜了几筹!
许老点点头,将先前一肚子吃到美食之后的交流拿出来与张侍郎聊了起来。
两人聊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回头马上跟自己认识的友人分享状元楼有了新鱼片,并约好第二日一道去吃。
王厨子见萧遥的新菜式是鱼片,居然由柳大管事亲自推荐,心里很是不忿。
他见当日客人不算多,心里头的不忿就没了,反而带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
好吃又如何,来来回回都是鱼片,当食客吃不腻么?
到了傍晚,一天的食客差不多定了时,他假惺惺地对萧遥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说道:“你新做的鱼片,我光闻着便觉得鲜美无比,还以为会大卖呢,没想到……你也不必担心,或许口碑还没扩散呢,等口碑扩散出去,客人兴许就多了。”
萧遥含笑点头:“谢谢关心。”
王厨子见萧遥面上带笑,丝毫不被自己气到,便又道:“我见你今日准备的鱼片不少,这鱼片得新鲜才好吃。今日客人并不多,那鱼片是不是浪费了?”
萧遥笑道:“只怕你看错了。我没做多少。”
她又不是傻子,近日状元楼的老饕不多,她怎么可能会提前多做鱼片?
便是口碑能扩散出去,起码也得等一日功夫啊。
王厨子见萧遥没气着,倒是自己气了个半死,只得暗自磨牙,又道:“希望明儿的食客能多些罢,不然枉费了你这一番辛苦了。”
柳大管事已经将卖出一道新菜式能拿一两银子这事说了,他见刚说完,萧遥就上两道新菜式,如何不知,这是特地为萧遥而设置的,通知他们,不过是怕他们有意见而已。
因此,他十分十分不忿。
第二日,王厨子来到厨房之后,见萧遥做的鱼片很多,便暗暗好笑,等着嘲笑于她。
不想将近午时,那些年迈的老饕们,一个个的,不一会儿就坐满了包厢,来得迟的则坐在了大堂里。
王厨子特地不时出来看看,见了这一幕,心里一个咯噔。
状元楼好些时候不曾如此热闹了,萧遥的新菜式刚出,第二日便热闹起来,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前来传菜的店小二,几乎每个都喊干锅鱼片的!
随便算了一下萧遥能通过卖出一道鱼片挣下多少钱,王厨子便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前来状元楼的老饕们,和张侍郎一般,从看到鱼片的怀疑,到吃进嘴里的惊艳,最终变成根本停不下来的沉醉。
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纷纷感叹:“状元楼就是状元楼啊,纵使一时低迷,但是却总能推陈出新!”
他们吃完之后回去扩散,到晚饭时分,来的食客便更多了,将状元楼坐得满满的。
隔壁德胜楼的方大管事见来德胜楼的老饕锐减,着人去状元楼打探,得知老饕们全去了状元楼,而且吃完之后都赞那道菜好,顿时坐不住了,马上让二管事看着,自己回了一趟家,找了个面生的邻居去状元楼购买干锅鱼片。
干锅鱼片买回来了,他尝了尝,一个不小心没忍住,竟全吃完了,没奈何,只得让邻居又去买了一份,这才叫来林大厨,道:“这是状元楼的新菜式,很是美味,你尝尝,看能不能做得出来。”
林大厨淡淡地坐了下来,嘴上说道:“这世上,就没有我不能做出来的菜式。”一边说一边夹起鱼片,慢慢地吃起来。
方大管事对林大厨极有信心,听了他的话信心更足了,便在一旁等着。
见林大厨吃了几片,他才忍不住开口:“如何,能做出来么?”
林大厨面上露出赞赏之色:“的确是难得的佳肴,我倒是想知道,这位厨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方大管事笑道:“若不是有几下子,如何能进入状元楼并且站稳了脚跟。”说完,又问,“如何,你能做出来么?”
林大厨道:“我大致知道用了什么材料,但是到底如何做,还得好生斟酌。你也莫催我,回头我做出来给你便罢。”
方大管事当即喜笑颜开:“如此甚好。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要。便是厨房里没有的,你来跟我说一声,我会尽快给你准备好。”
林大厨点点头。
方大管事心情大好,见到特地赶来脸色阴沉的平国公,也笑着安抚:“东家且放心,林大厨已说过,这道菜他能做出来,只是需要些时间。”
平国公听了,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说道,“一定要快。”
他这两日才在镇国公跟前嘚瑟过,这转眼间就被打脸了,这如何能忍?
方大管事点头:“我会紧着催林大厨的。”
平国公点头,回去就装病告假了。
刚嘲笑过状元楼的生意不怎么好,转眼就被打脸,他没脸出现在镇国公跟前,怕被镇国公那老儿反过来嘲笑。
镇国公还真想反过来嘲笑平国公几句的,却见平国公告假了,心里有些不愉快,转念一想,隐约猜到他是为什么告假,心情又重新好了起来。
便是不能嘲笑平国公,好歹可以让平国公没脸见自己,只能躲起来啊。
想到这里,他觉得萧遥简直是福星,只是自己不好亲自赏,便让镇国公夫人打赏萧遥。
镇国公夫人直接打赏了一根金簪给萧遥。
萧遥拿到金簪,很是感慨。
这些大户人家果真有钱,一出手就是金簪这样的首饰,萧家是这样,镇国公家也是这样。
老饕们接连几日都来状元楼,因为状元楼这次推出来的新菜式,足足有两样,他们可以轮换着吃,这两道菜里头都有配菜,配着吃,根本吃不腻。
方大管事并不焦急,状元楼的生意好,也就好一段时间,之后等林大厨做出更好的菜式,便轮到德胜楼生意好了。
平国公多了几日,估摸着德胜楼应该很快推出和状元楼一样的菜式了,便重新上朝。
镇国公见了他,似笑非笑地道:“你病好了么?”
平国公笑道:“已大好,感谢记挂。”
镇国公拍了怕平国公的肩膀:“我以为,你是丢了大脸,不敢出现在老夫面前呢。”
平国公笑道:“镇国公多心了,老夫只是病了而已。再者,老夫如何会怕见你?”
镇国公看着平国公脸上的无辜,心里暗骂一声老东西,嘴上笑道:“是啊,你说你为何怕见老夫,以至于还为此告假呢。”
说完,不想听平国公反驳,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平国公被将了一军,很有些不痛快,便追上去:“镇国公你这老东西,可真爱说笑。老夫告假只是因为生病,谁说是为了你才告假的?”
说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不成你以为状元楼出了新菜式,我便不敢见你?笑话,你们状元楼的菜式来来回回,不就是弄成鱼片或者类似锅子的菜式么,并不多难,我德胜楼的大厨稍微吃过便能做出来了。”
镇国公不屑地道:“既不难,你们为何不自己研制新菜式,反要跟着我们状元楼上新菜式?”
平国公道:“什么叫跟着你们状元楼上新菜式。难不成,你们状元楼做东坡肉,我们德胜楼便不能做不成?断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镇国公看了一眼胡搅蛮缠的平国公,决定不要再理会他了。
平国公见镇国公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堵得说不出来,便又道:“在我们德胜楼跟前,你们状元楼根本就没有什么独门手艺一说。反而是我们德胜楼的菜式,你们状元楼根本做不出来。”
镇国公气到了,不屑地嗤笑一声:“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将跟风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平国公的嘴皮子,某甘拜下风。”
他心情不好,便决定去状元楼吃美食缓解一下。
去了,吃完了美食,心情好起来,但是想到平国公,还是有些不快,便踱去了厨房。
王大厨见镇国公竟破天荒来了,而且直入厨房,顿时有些手抖,一个不小心,便切到了手指头。
镇国公一眼瞥到,心里嫌弃,便移开了目光,走到最里头的萧遥那里。
看到萧遥认真做菜的模样,见虽然只看到个背影,可还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儿,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走进几步,闻到虾子的鲜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问道:“这是做虾子么?你又在开发新菜式?”
萧遥认真做菜,回神才发现镇国公来了,却并不曾听到他在说什么,因此就问:“你说什么?”
镇国公身后那侍卫听到萧遥问得如此不客气,眼一瞪,就要说话,却不想还没开口,就被镇国公瞪了一眼,当即垂下手,眼观鼻鼻观心。
镇国公这才将自己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萧遥笑道:“这并非是我的新菜式,而是我跟厨房的大厨们学到的菜式,目前正在琢磨着改进。”
镇国公听了大为高兴:“很好!”一顿又问,“大概何时能做好?”
萧遥道:“我刚解决了个一直想不透的难题,解决了,这道菜便算做出来了。”
镇国公闻言大喜:“既如此,我此刻便可以尝一尝这道菜了?”
看萧遥的目光,和看福星差不多了。
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他刚被平国公气到,这姑娘就给他解围了。
萧遥做出新菜式如此神速,只怕德胜楼只能一直跟在后面学做新菜。这么一来,做不出创新,以后,怕是废了。
德胜楼废了,平国公,就再也没脸在他跟前吹嘘了!
萧遥含笑说道:“这是刚出锅的,我尝过,东家若不嫌弃,也可以尝尝。”
镇国公当即端了一碟颜色鲜亮的虾子,又招呼萧遥与柳大管事一起到自己的私人厢房,试吃起来。
虾子外焦内嫩,虾肉软嫩鲜美,竟与他平时吃到的大相径庭!
最重要的是,看起来色泽透亮,叫人食欲大增!
柳大管事看到那虾子,也很吃惊:“怎么色泽竟如此透亮,难不成加了什么东西不成?”
一边说一边拿起筷子放入口中尝了尝,发现里头还是虾子特有的鲜美,便是外头,虽然焦脆焦脆的,但一入口,也是满嘴的虾子香味,顿时大为惊艳,问萧遥:“这是如何做出来的?”
萧遥笑道:“旁的还罢,最主要的,是将原先的油换成虾油。”
用虾油做出来的椒盐虾,不仅能让虾子内外都有虾的鲜香,还能让虾子外表保持着透亮的色泽!
镇国公赞道:“你可真是老夫平生见过的,最为有天赋的大厨啊!”
柳大管事不住地点头!
镇国公本来就有饱腹感了,再尝这虾子,又饱了几分,最后只得依依不舍地住了嘴,让柳大管事明日推这新菜式。
柳大管事便问萧遥,明日是否能忙得过来。
萧遥点头:“没问题。这道菜本是徐大厨教我的,我今晚教回他改善之法,明日拜托徐大厨帮帮忙,想必没问题的。”顿了顿又道,“关于此事,我有事要说,不如叫上徐大厨,一起谈谈?”
柳大管事点点头,便让人去请徐大厨。
镇国公不用管这些,便起身出去了。
徐大厨此时的心情有些不愉快,因为王厨子说萧遥改良了他的椒盐虾,从此之后,食客们点的,就是萧遥的椒盐虾,而不是他的了。
他是相信王厨子的话的,因为先前镇国公来到厨房,对萧遥那道虾是如何感兴趣,他亲眼所见。
他心里有些苦涩,和萧遥交换菜谱时,他没有多想,可是万万没想到,萧遥竟如此能干。
王厨子看出徐大厨的不满,就道:“当初我便说,交换菜谱不合适,可是你们都不听我的。”说到这里环视与萧遥交换了菜谱的大厨们,“萧遥下一道改良的,就不知是哪个的菜谱了。”
这一下,那些学了酸菜鱼还萧遥一个菜谱的厨子们,顿时都人人自危起来。
这做一道新菜式,可是能得到打赏的。
萧遥改良了,便绝了他们自己再完善并拿到打赏的机会——虽然他们本人短时间之内,是没法子改进自己的菜谱的,可还没发生的事,他们总会抱着侥幸心理的。
因此听到柳大管事命人来请,徐大厨心里尽管不大愉快,但还是出去了。
萧遥跟徐大厨详细说了自己改良了他那道椒盐虾的事说了出来。
徐大厨听了,心里的不祥预感更真切了,但面上还是笑着,并跟萧遥道喜。
萧遥笑道:“这道菜是你教我的,我想将我改良的法子告诉你,拜托你先协助我做几日,之后等你做成功了,便还有你来做。在我做椒盐虾这几日,卖出这道菜得到的额外奖励,我们一人一半,你认为如何?”
徐大厨听了,顿时惊呆了。
吃惊过后,心里涌上的,就是难以言喻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