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女鬼离开后,树妖姥姥一个人坐在殿中。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那条蛇太过无能,已经被李道玄斩杀了。”
“而你,像它一样无能。”
树妖姥姥身子一颤,刚刚在女鬼面前的威风霎时间都消失不见,她瑟瑟发抖,惶恐惊惧,连忙跪下。
“主人恕罪,都怪那个燕赤霞,他手中有天师许逊的斩蛟神剑,我,我也没有胜他的把握呀……”
“不过您吩咐的事,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相信再过不久,必能功成!”
那声音沉默下去。
树妖姥姥脸上不断有汗水落下,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在女鬼们眼中,她是高高在上的阳神大妖,能够遮蔽大唐的周天星斗大阵而称霸一方,实际上她心中非常清楚。
如果不是有主人相助,她早就被那群蛰龙的人给找到,死亡葬身之地了。
在主人面前,她这个所谓的阳神大妖,当真和蝼蚁没什么两样。
片刻后,一样东西落到了她的眼前,是一个灰蒙蒙,以青绳系着的小袋子,看起来朴实无华。
“燕赤霞命中克你,本来,你必然会死在他的剑下。”
树妖姥姥面色大变。
“不过此物可助你击败燕赤霞,改运换命。”
树妖姥姥随即大喜,感激道:“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那件事,不可再拖了,李道玄已经腾出手来,在他发现之前,务必将那件事做成。”
“是,请主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将那件事办成!”
……
清晨,宁采臣收拾行囊,准备踏上进京之路。
不是赶考,而是准备去国子监读书。
他在十里八乡中颇有才名,字写得好看,会作诗,像貌清秀斯文,气质儒雅,风度翩翩。
当得知他准备赴国子监读书后,热情勇敢的大唐姑娘纷纷鼓起勇气送上绣好的香囊与荷包。
但宁采臣却一个都没有收。
除了书箱和盘缠之外,他只带了一样东西,一样母亲强行塞给他,并嘱托他好生保管的东西。
坐上渡船,随着船夫摆渡,小船顺江而下。
舟车劳顿,水路并行,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他终于进了河南道,来到了洛阳附近,上岸的刹那,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样东西从他怀中掉出。
那是一个木雕的道士,披发仗剑,眉目俊朗,似有凛然之气,但不知是何原因,木雕上有着一道轻微的裂痕。
宁采臣正想弯腰捡起,却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帮他捡了起来,递还给他。
“多谢——”
宁采臣微微一怔,因为眼前这位兄台白衣金带,斜插木簪,俊美绝伦,风采气度更是他平生仅见。
“兄台,这木雕有些意思,卖吗?”
宁采臣连忙摇头,道:“不卖,不卖!”
不知为何,当那白衣男子手握木雕时,宁采臣觉得,那木刻的道人似是活了过来,格外灵动。
白衣男子也不强求,微微一笑便还给了他,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玄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叫宁采臣。”
李道玄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到这个熟悉的木雕,心中微微一动。
二十年前,他在洛阳斩杀摩罗,那个兰若寺,就是摩罗教的大本营,三乐大师临终前,说给自己留了一份礼物在兰若寺。
礼物便是三五斩邪雌雄剑中的雌剑,不过等他到了寺中,却发现已被菩提树妖捷足先登,还以之为要挟。
暴脾气的他自然不能忍,当即便把树妖给宰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有个被树妖害死,灵魂徘徊于山中不得安息的樵夫,李道玄赠了他一块菩提木为老母治病,并让他回家看一看刚出生的儿子。
对方只用了半块菩提木就治好了老母的病,剩下的半块,他按照李道玄的模样刻了一个道人,留给刚出世的孩子。
“李兄,母亲说这位道人对我们一家有大恩,让我逢年过节就祭拜这个木雕,后来洛阳地崩,死伤无数,我们一家却都平安,事后才发现,这木雕上多了一道裂痕。”
“不过从那之后,我们就转投江浙一带的表亲,时至今日,终于又回到了洛阳。”
宁采臣眼中露出感慨之色。
自渡口相遇后,他便和这位李兄结伴而行,一路上早已熟络开来,并对李兄的学识钦佩不已。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糟了,聊得太入神,咱们脚程慢了,今晚怕是赶不上进城休息了。”
宁采臣望向四周,发现一片荒凉,不禁有些焦急。
夜间山中常有野狼出没,宿营在此,怕是有可能发生意外。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宁兄,我目力极佳,隐约看到远处有间荒废古寺,咱们不如去那里借宿一晚?”
宁采臣仔细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我说有,那就一定有!”
李道玄向前走去,宁采臣连忙跟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四周的雾气越来越重,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走了一段路,他看到李兄停了下来,在静静打量着一个石碑。
“兰……若寺。”
尽管历经岁月洗礼,这石碑上满是藤蔓,但宁采臣还是认出了这三个字。
他目光一闪,道:“母亲好像提起过这个名字,说这个兰若寺曾经在洛阳一带还挺有名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没落了。”
“也许是因为闹鬼吧。”
李道玄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宁采臣微微一颤,下意识握紧了怀中的木雕。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两人的头顶响起,粗狂深沉。
“喂,你们两个书生,赶紧滚!”
宁采臣抬头一看,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寺前的大槐树上,斜躺着一位道人,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须发如戟,看起来好似钟馗一般,怀抱长剑,手持酒壶。
也不知道那纤细的树枝,如何能承受得住他魁梧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