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
陆思远的床前。
鬼婴握着李道玄的手,两人的身影逐渐变澹,好似成了虚影,即将消失在这个世界。
下一刻,一人一鬼仿佛成了青烟,飘入了陆思远的脑海中。
李道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好神奇的入梦神通。
片刻后,他眼前一花,眼前浮现出一片流觞曲水的田园美景,已经来到了陆思远的梦中。
桃花如雨飘落,树下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一袭儒衫,手捧诗书,静静品读。
女人温柔贤惠,端庄大方,正在缝着一个虎头小帽,嘴角噙着笑意。
正是陆思远和李氏。
李道玄低下头来,看到鬼婴已经变了一幅模样,青黑色的皮肤完全不见了,变得白白胖胖,面容乖巧可爱,任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灵气逼人的男孩。
鬼婴张开双手,朝着父母飞奔而去,脸上浮现出纯真的笑意,动作十分娴熟,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了。
陆思远和李氏看到他,都非常开心。
李氏将他抱在怀中,为他戴上虎头小帽。
鬼婴在母亲怀中撒娇片刻,然后为他们介绍着李道玄,说是自己新交的好朋友。
一个孩子,说自己新交了一个道士朋友,这一幕放到现实中,任何父母都得滴咕两句,但在这个梦里,李氏很容易就接受了,她热情地招呼着李道玄,为他端茶倒水。
片刻后,鬼婴拉着母亲跑向远处的林中,想要采摘野花。
两人离开后,李道玄望着脸上挂满幸福笑意的陆思远,突然道:“陆兄,何必再伪装,你其实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陆思远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见。
“你到底是谁,借宿我家,究竟有何目的?”
陆思远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他仍然记得,李道玄是借宿他家的那个锦衣公子。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陆兄,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顿了顿,他凝视着陆思远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怎么就那么巧,你埋葬妻子的地方,恰好就是藏阴聚煞之地?”
陆思远的童孔微微一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道玄轻轻一叹,道:“陆兄,我找村正打听过了,你们陆家世代家主,往往都活不过三十岁,皆是得病而死。”
“数年前,你便是因为撞邪之故,才招致了这场灾祸,我猜,那未必是撞邪,而是你想修炼邪术,结果道行不够,反而被鬼物冲撞。”
陆思远身子一震,默然不语。
“陆兄,张天德已经死了。”
陆思远勐地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神采。
李道玄指了指远处还在快乐玩耍的鬼婴,道:“你儿子亲手所杀,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陆思远童孔湿润,露出激动之色,良久,终于平复下来。
“他能脱离恶人掌控,报得血海深仇,想必多亏了阁下,陆思远拜谢恩公!”
他起身,对着李道玄深深行了一礼。
之后,他将一切的始末娓娓道来。
自隋朝开皇年间,陆家诗书传世,每一代几乎都能出个举人,是上河村中响当当的大户。
但实际上,陆家之所以能屡屡高中,靠的不是真才实学,而是一种操控亡魂的邪术,每代只传家主一人。
这种邪术类似五鬼搬运术,乃是操纵亡魂之道术,陆家之人靠此术在考场上徇私舞弊,才能无往而不利,只是到了贞观年间,李世民得袁天罡和李淳风相助,成立司天监和不良人,于考场之上悬镜布阵,让许多作弊的道术纷纷失灵。
如此陆家就慢慢没落了下来。
到了陆思远这一代,更是家底耗尽,为了读书,甚至连田产都给卖了,下一步就是要卖祖宅了。
为了能获得钱财继续科举,不得已之下,陆思远决定修行那门邪术,不是为了考场舞弊,而是为了获得钱财银两。
但谁想他初次使用邪术,不太熟练,不仅失败了,还让厉鬼缠身,大病一场,这才引来了张天德。
后来妻子投井而亡,陆思远悲痛欲绝,官府迟迟不敢抓凶手,无奈之下,他按照邪术中的记载,千挑万选,最后找到了一处藏阴聚煞之处,就是希望妻子腹中的死胎能够化为厉鬼,帮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