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宋州送到朝廷请求援兵的几道急书,朝廷一直没有给予回应,这一次宋州给朝廷请求赈灾的奏章,也犹如泥牛如海。
在宋州军营向烈鹰军出售武器甲胄一事,朝廷却以最快速度收到了消息,并且迅速做出了回应。
其实陈志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些麻烦,但看着每天都有不少人冷死饿死病死在宋州府,他无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过,陈志也做出了一些补救措施,他一方面让人封锁消息,尽可能晚一点到朝廷知道这件事情。另一方面也给金陵好友送了书信,让他们在朝中打通关节,尽量说明宋州的苦衷。
陈志没有预料到,朝廷居然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宁皇帝刘构本来因为烈鹰军的壮大而如坐针毡,现在居然有人还给烈鹰军提供武器,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大人立即雷霆大怒。
至于陈志让人转呈的理由,直接被刘构选择了忽视,对于刘构而言,几个老百姓的死活无关紧要,但叶鹰势力的不断强大可是会影响到他的皇位的,这是刘构万万不能允许的。
宋州需要朝廷派出援军,发送救灾钱粮,盼了许久朝廷都没有任何反应,但在这件事情上,朝廷的动作还是挺快的。
宋州百姓还没吃上几天饱饭,朝廷便派人来了,钦差直接带着圣旨到了宋州军营。与钦差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将军,这人还带了十余亲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远将军陈志与北蛮军交手败绩连连,今又私售军械,现撤职查办,现由宇文仲接任宁远将军一职,总领宋州军务。”
宣旨太监尖锐的声音在营中响起,宋州军营众将跪地接旨,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不甘,众人为了击败北蛮人拼死拼活,没想到有这样的结局。
陈志的接任者宇文仲是大宁六大家族宇文家子弟,靠着年前跟着家族一位大员参与剿匪,混得了一些军功。
按理说凭这些军功是无法升到宁远大将军这个位置的,但在宇文家族的推动下,宇文仲还是获得了这个位置。
对于被撤职这件事情,陈志早有心理准备,他之前便安抚宋州军中忠于自己的将领,不可抗拒朝廷的旨意。
陈志很干脆地返回大帐,将军宁远大将军的授印以及相关的文书交给了宇文仲,主动让士兵绑缚,等待朝廷的下一步安排。
但让陈志和宋州众将都没想到的是,看见陈志被绑之后,新任宁远将军的宇文仲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份旨意,洋洋得意地宣读起来。
听完这份旨意之后,营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朝廷居然如此无情。
“原宁远将军陈志被判斩刑,其家眷全部从充入奴籍,发配苦寒之地幽州。而宋州军营副将秦达、军师胡怀智也被叛斩首,与陈志一起被押入金陵执行。”
这一次让宋州大营众将一下子懵了,他们没有想到朝廷处置居然如此严苛,而就在这时,新任宇远将军宇文仲立即下令,命令军士马上捉拿副将秦达、军事胡怀智。
这道命令一下,营中的众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执行宇文仲的命令,宇文仲一怒之下,高举手中宁远将军授印,终于有几个士兵慢吞吞的走了几步,但看见其他人都没有动作,也立即停下脚步。
这一下宇文仲脸上挂不住了,他之前预料到可能会出现陈志反抗的情况,所以先诓骗陈志交出授印,再下令擒拿。没想到而今授印在手,宋州将士居然认人不认令。
无奈之下,宇文仲只得命令他自己带的十余亲属上前擒拿秦达和胡怀智。大营中有些将士将手按在刀柄子上,看样子有马出手的意思。
但这时候,已经被紧紧绑缚的陈志轻咳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众将士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红着眼将伸向刀柄的手移开。
新任宁远将军宇文仲的动作很快,在他接手宋州大营的第二天,就等营中众将领进行了一次大洗牌,军营中所有的重要位置,都换成了他所带的亲随。
“请你们都搞清楚,现在宋州大营的最高长官是我宇文仲,不再姓陈。从今日开始,所有人必须听我指令行事,懂事的人会很快得到升迁,有敢违逆我军令的人必将重处,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一双!”四品上境的宇文仲,为了震慑云中众将士,用尽内力将声音送得很远。
此时的宇文仲心中无比得意,在来之前他还十分担心宋州将士的反对,没想到如此顺利的接管了这支队伍。
所有宋州将士将头低下,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也不知道此时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
宇文仲接管宋州军营的第三天,是一个对宋州百姓而言十分重要的日子,因为今天是原宁远将军陈志和他的家眷,还有军中副将秦达、军师胡怀智被押送金陵的日子。
天刚刚亮,十几辆囚车便从宋州城中缓缓向城外推去,此时正值深秋,早上的天气还十分寒冷,秋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地上的落叶,除了押送囚车的队伍,整个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现在十分萧瑟。
第一辆囚车上坐的正是陈志,只过了这短短几天时间,这位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他的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身体上居然还有鞭痕,看来这几日他在牢中没有少受别人“照顾”。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陈志的心中多少有一些凄凉,在此之前他早已告诫云中将士,不可因自己的事情轻举妄动,但此时此刻,他一直眷顾的宋州百姓和手下将士,居然没有一个人为他送行。
不过,此时的陈志心中没有一丝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也会做相同的选择,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相比起宋州几万百姓的而言,那便是无足轻重了。
“也好,就这样悄悄走了也好,我陈志平生最讨厌看到别离的伤感,这样悄悄走了也是一件好事。”
陈志一边想着,一边贪婪地看着宋州城这熟悉的街道,他知道,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这些了,他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记在心中。
囚车队伍快到宋州城门的时候,居然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道路被堵住了,堵住道路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陈志抬头一看,挡住去路的居然全是宋州百姓,他们静静地站在街道上,就连接两旁的石阶梯上也站满了人。甚至有些人实在没有了位置,感觉直接爬上了一旁的大树甚至是屋顶。
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一起,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囚车的方向。
看着送押送囚车队伍的到来,百姓们没有一人上前,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后退,他们死死的拦住道路,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押送朝廷钦犯,所有人等立即闪开,若是误了行程,你们都担当不起。”负责押送囚车队伍的宣旨太监尖声喝斥道,企图让拦路的百姓让开。
当然这太监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百姓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依然静静地站在路中,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一旁押送的众士兵见状,立即整齐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将刀锋对准了前方挡路的百姓。那意思很明确,如果这些百姓再不让路,他们便会选择出手了。
可是让这些来自金陵的士兵意外的是,平日里那些见到当官的就吓得要死的老百姓,今日不知哪里来的胆量,面对锋利的刀剑他们居然没有退缩,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甚至还有些本来在街道两旁,在附近的大树上,在街道两旁的房顶上的百姓,也纷纷的走上了街道,将来本来就拥挤的街道挤得更严实了。
这一下那宣旨太监傻眼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他哪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些来自京城的士兵也呆住了,他们尽管手握刀剑,却没有人敢向前半步。
整个场面就像一下子被人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拥挤了上万人的街道居然静得连自己呼吸都能听得见。
“我跟他们说说吧!”看到这一场面,陈志瞬间觉得,自己付出的这一切都值了。
押送陈志等人的钦差此时也没有了办法,只得让人打开了绑缚在陈志囚车上的铁链,让他能够站在囚车中。
“乡亲们,你们今天来送行,我陈志十分感激。”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志站在马车里,分别朝几个方向的百姓抱拳致谢。
“陈将军……”听到陈志的话,百姓中有好些人低声说道,那语气中都是不舍之情。
“陈将军是好官,朝廷不应该治他的罪!”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声说道。
“那么多贪官你们不去抓,你们凭什么要抓一个为老百姓做事的好官?”
“朝廷那些狗官们,你的眼睛都瞎了吗?”
“陈将军是为民请命的好官,我们不能让他被抓走。”
……
有人开了头,好些老百姓都忍不住了,他们大声喊出压在心底已久的话,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有些人还拥挤着向囚车的方向走来,慌得那些押送囚车的官兵们立即将刀剑高高举起,场面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乡亲们,请你们安静一下,听我讲几句好不好?”见场面有些失控,陈志朝众人大声喊道。
五品中境的陈志,用内力送出来的声音显得十分洪亮,哪怕是隔得很远的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陈志的话,在场众人又一次安静下来,他们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囚车,等待陈志接下来的话。上一次宋州送到朝廷请求援兵的几道急书,朝廷一直没有给予回应,这一次宋州给朝廷请求赈灾的奏章,也犹如泥牛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