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臣想不明白,又找不到破绽,只得放弃思考和怀疑。毕竟,什么东西也比不上长生不老重要。
看得出来,邢和璞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李宝臣一直坚信自己“天命在身”,既然有天命,那…老天给自己安排一下,学个长生不老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他就这样轻松的被自己说服了。
邢和璞很有讲学的天赋,他把《道德经》和《易经》放在一起讲,互相穿插,引经据典,以实际案例讲解道理。
这时间过得飞快,一直到天将黑未黑,邢和璞才以“循序渐进不易贪多”为由,打发了李宝臣。
等李宝臣走后,邢和璞自顾自的回到他日常打坐的静室里面,找了个软垫盘腿坐下。不一会,一个年过六旬的老道士推门而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模样,很显然是出自官宦世家。即便当了道士,身上也是洗不掉的书卷之气。
他坐到邢和璞对面的软垫上,这位老道士面色平静询问道:“情况如何?”
“挺好。”
邢和璞睁开眼睛,随口回了一句,显然不是太上心。对面那位老道士名叫裴遵庆,京兆裴氏出身,曾经做过吏部员外郎。李怀光带着控鹤军肆虐长安的时候,他便趁此机会出家当了道士。
刚刚当道士也没几天,不像是邢和璞,年纪虽然比裴遵庆小些,却已经是个老神棍了。
大隐隐于市,裴遵庆就待在长安的某个道观之中。
“天子欲除李宝臣,还请道友多多努力。”
裴遵庆呵呵笑道,只是这笑容有些冷淡。
“你也好,颜真卿也罢,还有那个李璬,你们是不是认为,只要除掉李宝臣,就能顺利占领长安,将来就能顺利一统天下了?”
邢和璞面带嘲讽之色,言语颇为刻薄。
裴遵庆似乎是智珠在握,他摆了摆手说道:“道友过虑了,昔日有重耳归晋,成就霸业。他日,天子也会回归长安,再造大唐盛世。区区李宝臣而已,他何德何能?”
裴遵庆脸上出现鄙夷的神色,显然,他看不上李宝臣,也不认为这一位,能翻出什么浪来。
看到邢和璞不答,裴遵庆似乎有些恼怒,他瞪着邢和璞争辩道:“只要李宝臣沉迷仙道,那么他必然无法掌控长安城的局面。等武关的军队让出关隘,荆襄的兵马便能走蓝田,长驱直入长安!到时候,已经无力控制局面的李宝臣,拿什么去抵抗?”
“是么?”
邢和璞撇撇嘴,显然不屑一顾,压根就懒得争辩了。
“难道不是么?”
裴遵庆瞪着他反问道。
“河东的李抱玉,已经自立为河东节度使,不受长安支配,不听任何人调动。朔方军在观望,谁赢得了天下大半,他们便会听谁的。
汴州方清,据说已经得到了淮南之地,正在浙西攻城略地。河北就不说了,反正不会听李璬的话。
贫道都看不明白,你们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邢和璞说得很慢,但一字一句,都打在裴遵庆心头。
这老道士激动的揪住邢和璞的衣领,最后又缓缓松开。他们虽然控制了邢和璞的人身自由,但是这位道士可不简单,那是手里有活的人。
“李宝臣,会比你活得更久。”
邢和璞笑眯眯的说道,似乎故意在激将。裴遵庆的脾气可不太好,又是出自京兆裴氏,他哪里有心思跟邢和璞打嘴炮。
“哼,那就等着瞧吧。”
裴遵庆丢下一句狠话,扭头就走。
他急急忙忙的离开延康坊,来到朱雀大街上。没想到刚走出没多远,远处便有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骑手搭弓射箭,直接一箭射穿了裴遵庆的喉咙!后者应声倒地,死活不知。
邢和璞之言,竟然当天就应验了!这位骑手翻身下马,看了看裴遵庆的尸体,知道对方已经是十死无生,这才吹了一声口哨。几个穿着皮甲和袄子的精兵,将裴遵庆的尸体拖走,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就好像此地从未发生刺杀一样。
骑手将自己的头盔,交给身边的丘八,径直走进了延康坊,来到了邢和璞所在的静室内。
“仙师,已经都处理了。”
说话的这人叫李惟简,李宝臣三子,平日里为人豪爽,颇通武艺,是军中一员战将。
“贫道已经算过,李将军必定能成功。”
邢和璞面色淡然点点头道。
“那仙师是打算离开长安,还是……”
李惟简有些犹疑的问道。
“李大帅与我道家有缘,修习长生之法,也是真的。贫道不过问凡间俗事。”
邢和璞看起来非常坦诚,不像是那种要耍套路的人。
“仙师还住在这里么?”
李惟简追问道。
邢和璞点点头,没有说话。
“明白了,那李某告辞。”
李惟简站起身,刚想走,又转过身来疑惑问道:“仙师所言,句句属实么?”
“那是自然。”
邢和璞十分笃定的说道。
李惟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他立刻大踏步离开了静室。
邢和璞这才忍不住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他远没有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淡然与从容。
当丘八们不想讲道理的时候,他们是真不讲道理。邢和璞可不敢跟李惟简赌命。
“李泌啊李泌,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邢和璞长叹了一声,无奈摇了摇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