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小声提醒道。
“顾不得了,国家典制,乃天下人之典制,非我方有德一人之门路。
圣人给皇子恩典,那是皇恩浩荡自不必提;但给某这样的恩典,某却不能受。
若圣人真想恩赐于某,不若封赏幽州边军将士们,抚恤孤寡,以安军心。此战虽胜,但北疆局势依旧不容乐观,需要长期经营,不可懈怠了。”
听到这话,陈玄礼连忙拉住方有德,对他躬身行礼深深一拜说道:“全忠贤弟一心为国,某一定将话带到。若是圣人有异议,某也会劝一劝的。”
他们身后的崔颢等三人,亦是再次刷新了对方有德的认知。
圣眷浓厚,为人方正,体恤下属……他们忽然觉得这次入长安也不是什么收获也没有了。
只是,这种圣眷真的会一直持续下去么?
他们亦是为方有德的方正感到忧虑。方有德或许可以一直当个优秀的封疆大吏,可天子圣人,能够一直保持清明,不会昏聩么?
……
第二天,李隆基亲自将喊了大半晚上,嗓子都哑了的杨玉环送上了一辆华贵的牛车。此刻他脸上春风得意,像是年轻了十多岁一般。
而寿王,就这样站在兴庆宫门口,看着李隆基搂着杨玉环的腰出门,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王妃昨夜弹了一夜的琴,今日有些乏了,你就不必打扰她,专心给你母亲守灵就可以了。”
李隆基走到寿王李琩面前,摸着下颚的胡须微笑说道。
“谨遵圣人旨意……”
寿王李琩压住内心的愤怒,平静叉手行礼道。
李隆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事情讲了出来。
“是这样的,寿王妃一心向道,无心尘世,想与玉真公主为伴,朕亦是深以为然。
即日起,寿王妃出家为女道士,暂住玉真公主府。嗯,朕已经想好了,左卫勋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第三女韦氏,以贤良淑德闻名长安。朕就安排韦氏为你的新王妃吧,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李隆基面有得色说道。
杨玉环也被寿王享用过几年了,不也够本了么,还想怎么样?
现在“以旧换新”,好像没什么对不起这个不肖子的吧?
李隆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对不住李琩的,按照朝臣们对武惠妃喊打喊杀的态度,他想整死武惠妃与寿王,再不动声色把杨玉环收入宫中,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如今这么厚待李琩,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当然,这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谢圣人恩典!”
李琩大喜,连忙躬身行礼拜谢道。
“嗯,如此甚好,退下吧。”
李隆基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寿王李琩如此知情识趣,倒是省下了他一番功夫。扒灰毕竟是丑事,特别是武惠妃尸骨未寒,就马上扒灰她儿子的媳妇,这件事传出去,影响太坏。
哪怕李隆基本身脸皮厚如城墙,这么玩也有些吃不消。
不得不说,高力士那个主意出得好。让杨玉环先出家当女道士,然后再让她暂时跟玉真公主住在一起,到时候,李隆基便可以打着看望亲妹妹的皇子跟杨玉环私会,不会引起什么非议。
接下来,等寿王李琩与韦氏女成亲之后,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再想办法把杨玉环招入宫中,逐渐让其在公众场合露面。
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目送杨玉环的牛车离开后,陈玄礼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一声不吭,躬身对着李隆基拱手行礼。
“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隆基看到陈玄礼,微微皱眉,心中略有不悦。
跟杨玉环在床上忙了一夜,他现在只想美美的睡一个回笼觉。
“禀圣人,方节帅昨夜入长安献俘,在兴庆宫外等候。听闻圣人已经就寝,于是又返回幽州了,献俘的大部队过两日就到长安。”
“全忠回来了?人呢?”
李隆基大喜,一把抓住陈玄礼的胳膊说道。
“人已经走了啊,幽州军情紧急。这次方节帅孤军五百,深入敌境大破契丹,俘虏敌酋。北地边镇可以安静好几年了。”
陈玄礼趁机为方有德说了句好话。
“唉,全忠也真是的,什么都不要,这是要让朕被天下人看不起么?”
李隆基故作不悦的说道,心中却是得意极了。
“圣人,不止于此。方节帅不为自己谋利,听闻独子入了弘文馆,还求末将给圣人进言,要求取消其子在弘文馆的资格。其意甚为坚决。”
有这种事?
李隆基一愣,随即感慨的摇了摇头。
“既然全忠都这么说了,那就依他所言吧。对了,他还说了什么没?”
李隆基追问道。
“方节帅还请求调京兆颜氏出身的颜真卿兄弟到幽州节度府当差,说二人经文通武,乃是国之干城。”
陈玄礼没有忘记方有德的嘱托,将平调颜氏兄弟的事情跟李隆基说了。
“就这个事情么?准了。他就没说要给自己升官什么的?”
李隆基总觉得不赏赐点什么好像会被人看不起。
“他还说了别的么?”
“方节帅还为幽州边镇将士请功,抚恤伤亡。”
“都准了。就这些?”
李隆基刚刚把念想已久的杨玉环连皮带骨的吞下肚,心情正好,总觉得方有德的提议太卑微了,完全不能显示自己这个皇帝的慷慨与皇恩浩荡。
“确实就只有这些,方节帅说幽州边镇军情不稳,不能麻痹大意。”
陈玄礼小声说道,他已经把方有德交代的事情说完了。
听完这番话,李隆基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平卢节度使乌知义,去年就有朝臣弹劾他尸位素餐不懂得经营边镇。
这样吧,让方有德兼任平卢节度使,两镇毗邻,可以互相支援,兵马从容调度。
命乌知义滚回长安受审!
方有德可以击敌五百里扬我大唐军威,乌知义却只能小心翼翼整天被动挨打。这种蠢猪一定问题不小,待他回长安后,让御史台和大理寺对他好好审审。”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说道。
在一旁听戏的高力士顿时吓坏了,连忙拉住李隆基的袖子恳求道:
“圣人不可啊,方节帅虽然忠心,可他又不是担任一辈子幽州节度使?他被调任后,难道继任者也兼任幽州与平卢二镇节度使么?
圣人将乌知义调离回长安述职即可,平卢节度使的人选,可以再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想让朕苛待功臣么?”
李隆基被驳了面子,对着高力士大怒呵斥道。
“圣人,可以给方节帅之子升官,比如千牛卫中郎将之类的职务。至于一人兼任二镇节度使,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高力士拉着李隆基的袖口苦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