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们纷纷露出吃shi了的表情,朝臣们也互相对视打眼色,对范相的权势又有了新的认知高度。公孙双乍着手不住在地上焦躁的走来走去,地上有粉碎的瓷器和大片的潮湿,湿地上有散开的飘
着清香的青色茶叶,很明显是公孙双刚才砸了一个正泡着香茶的茶杯。公孙双气的眼睛通红: “妄议!妄议!胆敢妄议者,斩!!”
先生,就这样,就这样都没能撼动那老匹夫分毫,这可如何是好?!相比于暴躁如雷的公孙双,就蔡泽要淡定多了。
他饮了一口安平君让人从洞庭送来的香茶,劝慰道:“这算什么,范相与国有功,大王是个长情之人,区区小人,怎能伤的到他呢?咱们越攻讦他,大王越护着他。
公孙双怒道
: “长情?他哪里长情了?我没看出来!”
蔡泽叹道: “我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你们这样为了安平君大动干戈,安平君未必会喜欢。”公孙双倏地站住,眼神不善的盯着蔡泽: “先生什么意思?”
蔡泽笑道: “安平君乃是真正的君子,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对待王稽和范相的。”
蔡泽真的给这帮子宗室的胆大包天给吓了一跳,栽赃啊,还是栽赃卖国罪这样夷三族的大罪,王稽跑了也就罢了,他跑到其他国家,秦王就算发布通杀令,杀不了他也是枉然,现在王稽不仅被拿个正着,还当场就斩杀了,这样,他的三族,可就跑不了了。
这是为了一个范雎,连王稽的三族都给搭进去了,这这,也太狠了些。
公孙双仍旧盯着蔡泽不说话,那凶狠的表情,看的蔡泽心里直突突。
不过,他还是道: “我已经有法子劝范相了,不过,要他主动从秦王身边离开,我得先从宗室这边给他要个保证,否则,他失去权势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大王明白,范相自己也明白,如果不能给他活命的机会,任咱们用尽方法,恐怕也不会动其心智分毫。
公孙双皱眉: 先生是想要宗室放过范雎?
范泽:“是。”
公孙双转了转眼珠,道: “可以。”
蔡泽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如果范雎最后被宗室给撕了,公孙双完全可以说,他只是代表了自己不去动范雎,可没本事让其他宗室不去找范雎泄愤。
蔡泽将小鱼印信拿出来,笑道: “我将会以此印信作为交换,请范相退一步,我相,范相掌着这个印信,应该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吧?
公孙双脸黑了,咬牙道: “先生请自重,这可是安平君亲自交给您的,有了它,先生在秦国,可畅通无阻矣。
蔡泽抚摸着小鱼吊坠,吁叹道: “在下行走天下,所见到的都是白眼与冷漠,第一次在安平君那里得到了礼遇,这印信,即便没有此等威力,在下也会爱若至宝的。但如果,此等宝物能保人性命,能让安平君不心生愧疚,我认为,将他送给范相,那也是值得的。
公孙双: ..
公孙双无奈叹息,他了解安平君,别看安平君远走洞庭,但
实际上,他并不怨恨范雎,意难平的
只有他们宗室自己罢了。
如果范雎真的让他们明里暗里的给搞死了,说不定,安平君真的会心生愧疚。不值得。
因为范雎一个人,让安平君与他们宗室心生嫌隙,一点都不值得。公孙双叹道: “既如此,我也会知会大家伙,要他们收敛些。”蔡泽起身拜倒: 多谢体谅。
公孙双转身不去看他,只道: 如果你为相,将会如何呢?
蔡泽知道公孙双什么意思,笑道: “我在朝,君在野,自当互通有无。”这个君,他们都知道指代的是谁。公孙双转过身来,满意颔首道: “那在下就先预祝,先生能得偿所愿了。”
蔡泽选了一个晴空普照的日子去拜访范雎,范雎听闻是太子的门客来访,即便心下郁结,不想见客,也仍旧打叠起精神来,接见了蔡泽。
见到范雎第一眼,蔡泽就面色大变,担忧道: “范相可是病了?如何形容如此枯槁萎靡?”
范雎神色是真的看着很不好,他本就年纪大了,以前精神矍铄看着并不显老,如今形容萎靡,看着就有了下世人的光景。
人老一旦出现了此等光景,可不是个好兆头。
范雎问道: “先生来寒舍,可是有何要事吗?”范雎以为蔡泽是来替太子办事的,只是不知道,太子有什么事要来找他的?
蔡泽顿了一下,然后掏出了小鱼吊坠,放在案几上,向前推了一下。
范雎看到这个吊坠的一瞬间,眼睛猛然迸发出炽烈的光彩,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蔡泽,此时的范相,才是蔡泽印象中的那个秦国相国。
范雎自然是认识这个吊坠的,与这个一模一样的吊坠送到秦王手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呢。这吊坠代表了什么,他同样知道,如果他有了这个吊坠,是不是一切就都可迎刃而解了?
蔡泽不提吊坠,只是问蔡泽: “范相可是听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
蔡泽与范雎说辩论了一番商鞅、吴起、大夫文种分别在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之后的下场,劝说范雎选择急流勇退,交出相印,退出秦国的朝堂。
范雎耳边听着蔡泽的劝说,眼睛却紧紧的盯着蔡泽案几上的那个小鱼印信,等蔡泽说完了,范雎
问道: “先生能来劝说在下急流勇退,肯定是已经为在下做好退路了。”
蔡泽捡起小鱼印信,起身,亲自将其送到范雎的手里,道: “不错,我来之前,去见了公孙双,他也已经答应我,不再与宗室为难先生。先生自觉,在如今的秦国朝堂上,您还能再呆几天呢?大王的宠信,早晚有消失的一天,到时候,您又能怎么办呢?”
范雎紧紧将这印信握在手心里,他问蔡泽: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蔡泽:“若您认为我还有些许才能,请举荐我入朝为官。”
范雎: 只有这些?
蔡泽: “只有这些。”
范雎:….….你不认为….我无情无义吗?
蔡泽: 谋国者,为君分忧,自当如此。
范雎长长的嘘出了一口气,说实话,自从安平君离开咸阳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的吐气了,他抚摸着自己怦怦跳的心口,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蔡泽深深拜了一拜,转身离开了。
范雎看着他的背影,心道,真厉害啊,江山代有才人出,他老了,是该给年轻人让路了。
又过了两天,范雎拖着病体,去找秦王请辞,秦王自是不愿意放范雎离开,范雎趁机将蔡泽举荐给秦王,表示,他在家养病的这些日子,蔡泽可以代替他为相,蔡泽有没有才能为相,大王可以趁机考察他一下。
秦王接见了蔡泽,蔡泽给秦王提出了一个让秦王拒绝不了的诱惑:灭掉西周,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秦王稷的哥哥秦武王是怎么死的,是在东周洛阳巨鼎给砸断胫骨不治身亡的。你好好的秦王不当,跑去洛阳巨鼎做什么?自然是窥视周王室,想取而代之啦。
不过,秦武王去洛阳巨鼎,也只能是去看看罢了,那时候的秦国,还没有问鼎天下,取周王室而代之的实力。
现在的秦王稷呢?
时机已经成熟了!
秦王听到蔡泽要他取西周代之成为新的天下共主的时候,心重重的一跳,顿时觉着眼前的丑人,真是世间少有的大才啊!
又过了几天,拖着病体的范雎再次来请辞,这回秦王拒绝的
就没有那么坚决,也没有那么情真意切了,
范雎心下有数,他故意问道:“大王觉着,蔡泽可为相国吗?”
秦王赞叹道: 蔡卿大才,可为相国。
蔡泽跪下,以手抵额深深叩首,再次恳求道: 既然秦已经有了新的相国了,还请大王允许老臣归乡,以养天年。
秦王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允意,只是: 范叔功高,宗室那边………寡人唯恐商君之祸再现矣。
此时,若是以往的范雎,说不得就要将那个小鱼吊坠拿出来,说明自己已经得到了随身宝物,并不怕宗室,顺便再给安平君上上眼药,但自从王稽出事之后,范雎那是真的怕了,而且,安平君有做过罪他范雎的事吗?
没有啊,他如今都要退休了,何必再揪着以前的那点子不甘不放呢?所以,范雎苦笑道: “还请大王赐下卫队,让老臣能平安回到应地自活。”秦王叹道: 爱卿放心,寡人一定会保爱卿平安的。范睢感激涕零: 多谢大王厚爱……
当秦鱼在收到秦国换了一位新的相国的消息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封地洞庭郡摘荔枝酿造荔枝酒呢。
来到洞庭一年半了,梯田没开发几座,荔枝倒是吃了不少。
荔枝这种应季水果,只能现摘现吃,等运去咸阳,毛都长了两寸高了,所以,在咸阳,是吃不到新鲜的荔枝的。
荔枝干倒是能吃上一些,但干巴巴的荔枝干,哪有鲜荔枝好吃呢?
秦鱼正一边扒荔枝皮自己吃,一边取果仁留果肉准备酿酒呢,他扒三个吃两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扒出足够酿酒的果肉来,索性烟和萝谷她们也不指望自家公子能帮什么忙,他只要不添乱就行了。
马上就要五月五过端午了....
没错,先秦南楚是有端午节的,南楚地的端午在五月初五,因为这一天离夏至最近,不是差一天在前,就是差一天在后,慢慢的人们就开始形成习俗,在五月初五这一天过端午了。
夏至这一天,日照最长,百虫尽出,五毒丛生,天气开始进入到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楚国的郢都被攻破之后,屈原选择在五毒丛生最毒的五月初五这一天抱着石头跳了汨罗江,想必心中也是恨毒了秦国的吧?
br />按照楚地的习俗,在端午这一天,要用若叶包黍米作为贡品祭祀楚国的大司命少司命等神明,去年端午的时候,祭祀过的若叶包黍米被秦鱼拿去煮熟,当做先秦粽子给吃了,就当他在这里过端午节了,唉。
今年又到了过端午的时候了呢。
有侍从来报: “主君,香草汤浴已经准备好了,该是泡香汤的时候了。”
秦鱼放下荔枝,笑道: “知道了,这就去。”
他是洞庭的封君,每年夏至要按照封君的礼节祭祀大地之神,每年冬至也要祭祀上天之神,就些都是他祈求皇天后土保佑他封地的子民平安顺遂五谷丰登的责任。
因为夏至和端午临近,端午又有沐浴香草汤洗涤毒气,佩戴香囊、喝雄黄酒、挂艾草菖蒲祛除五毒的习俗,秦鱼在带着他的封地属臣们祭祀大地之神之前的沐浴斋戒用的洗澡水就是用香草、艾草等草木煮成的。
秦鱼还挺喜欢的,这个时候的南方是真的热,稍微一动就是一身的汗,他就当是泡药浴排毒了。
秦鱼正在泡澡呢,就听外头嘈杂起来,还不能秦鱼问是怎么了,就听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在外头高喊道: 鱼鱼小阿弟,你的亲亲阿姊可以进来看你吗?
秦鱼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忙喊道: “我没穿衣服,千万别进来!”秦鱼这话刚喊完,外头就是一静,然后就是哈哈哈的放肆大笑声传来。
秦鱼:....
被笑话了!
秦鱼正纳闷,这个豪放的不像样子的女人是谁?能让烟她们放任她在他的房间外头放肆说话大笑,一定是他认识且熟悉的女…人。
秦鱼认识的女人可不多,在他印象中,会有这种出格行为的除了自家娇娇阿姊,只有——嫣和!嫣和阿姊,是你吗?
蒙嫣和叉腰大笑: “正是你嫣和阿姊,鱼鱼阿弟,我可进来了啊……”秦鱼失笑,心想,蒙嫣和真是在军营里呆久了,连这种黄/色玩笑都敢开了。秦鱼一边起身擦拭穿衣,一边笑道: “进来吧,我可不怕你。”蒙嫣和笑的更欢了: “算了,你不怕,我还怕呢,你可别骗我进去占我便宜啊哈哈哈。”
秦鱼披散着头发斜拢着衣袍打开门,蒙嫣和正一手叉腰一手摇蒲扇一脚踩着栏杆一脚着地身体还在不安分的晃来晃去的等秦鱼呢,等她
见了秦鱼这副新浴之后的慵懒模样,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调侃道: “是阿姊说错了,我若进去了,该是我占你便宜了。”
秦鱼不理她的没正经,笑问道: “嫣和阿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洞庭了?也没提前给我说一声?
蒙嫣和咳声道: “还不是那个蔡相,他跟大王举荐我来你的洞庭做郡守。我一想是来你这里,而且魏国已经与秦国谈和,秦国退出河南,与魏国划河而治。既然没的战打了,与其窝在咸阳被我阿母催婚,不如带着我那帮子南越弟兄们回越地,收两个漂亮小宠,岂不比嫁人痛快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