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老卒就如老马识途,他们都不需要思考,他们各自抱团结成队形,本能就知道哪里可进攻,哪里可防御,一刀劈过来,他们大脑都不需要思考,只靠神经的本能反应,就能先躲过这一刀,然后在敌人势弱后劲跟不上来的时候,反杀敌人。
正面与秦军交战争锋的,就是这些老卒,那些女性青壮和半大孩子都是在后面打辅助的。
但你若是小看这些女性青壮那你的下场跟郑安平也差不多。
你以为这些青壮女子都是躲在绣房里弹琴绣花的贵女呢?这些青壮女子,与青壮男子组成了这个社会的最基础的力量体系,她们不仅能养蚕纺织,还能抡着锄头下地干农活,用自己的双手养活一家老小。
说她们弱小,
那是相比于正当年的青壮男子来说的,但其实她们常年劳作练下来的力气,并不比一般的普通男子小。
甚至天赋高营养好的女子,一个打两个青壮男子也不在话下。
让她们打辅助,那也只是在她们从未上过战场没有受过训练的情况下,不得不去做辅助的,但如果老卒都打光了,她们这些青壮女子,就要做为主战力顶上去。
所以,虽然看上去赵国的这十万大军属于老弱小,但实际上,并不好打。
在战场上只有胜负之说,没有男女之分,所以,在王陵冲到敌军后方,看到身形普遍弱小的军阵之后,心里除了浮现出‘这就是赵国的女军了’这一个认知之外,其他的没有一丝波澜泛起,直接冲杀过去,将这些队形冲散,然后让跟在后面的骑兵和徒兵分开围杀,这是战场上最普遍的一种攻敌方法。
等十多个回合冲杀下来,赵军的攻势衰弱下来,已经退去,秦军这边也疲乏不堪,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回城修整。
有了王陵的这十万大军支援,汤榆之前吊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丢丢,但有一个更大的祸患,一直梗在他的心头,之前一直不敢说,也不能说,现在总算可以说出来了。
汤榆: 外敌可以攻打,可以防御,可是内敌,可要如何铲除呢?
王陵心中一动: 公所说之内敌,可是之前收拢的三十万赵军俘虏?
汤榆忧虑更甚: 不错,如果有赵人刻意挑动,让这些赵军俘虏叛逃回赵,可就祸患无穷了。
从甲一边磨自己的宝刀,一边发狠道: 这些俘虏手上没有兵器,身上没有铠甲,如果他们叛逃,直接杀了就是。狗娘养的,赵狗的头颅可真硬,他的宝贝钢刀都豁口了。
汤榆摇头,沉重道:“如果只是赵军叛逃,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让人痛心的是他们给河内带来的破坏。
这些赵军俘虏虽然没有与百姓混居,但为了让他们做活方便,也是为了优待俘虏,不让他们起自己低人一等的心思,这些赵军俘虏居住的地方离百姓们并不远,甚至这两年来,有与这些赵俘虏看对眼的女郎良人与之结亲,就地成家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政策原本是好意,是为了能尽快将这些赵人收服,安心做秦国的百姓才定下的。如今战事
已起,这些俘虏住的离百姓太近,就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了。
“就如将军所说,他们手里没有兵器,身上没有铠甲,但我们的百姓同样没有,如果他们起势,冲杀我们的百姓,烧毁房屋和店铺,抢夺粮食和兵器,即便最后都被杀掉,给百姓们造成的伤害和打击,都将是非常大的。
汤榆主要就是心疼,河内可是他好不容易盘起来的一大摊子,他有许多来自他和安平君制定的的计划都还没有开始执行,如今就要面临重大打击,让他如何不痛心?
从甲听了汤榆的担忧,忍不住又一次开始咒骂起郑安平来,王陵也听的心里火大,起身不住的在地上转圈,这些原本都是不用发生的,秦国这十几年来,何时打过这样憋屈的败仗?
甚至都不是因为秦国不能打,纯粹是一条蠢犬来把他们给带累了。王陵问汤榆:汤公可有何良策教于我等?汤榆心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汤榆: 良策倒是不敢当,只是或许能化主动为被动,将那三十万俘虏的影响降至最小,放在我们可控的范围之内。
王陵忙道: “快说。”
汤榆道: 钓鱼执法。
王陵一顿,然后恍然。
钓鱼执法这个词他没听说过,但钓鱼他知道啊。
钓鱼第一步,就是先给鱼儿投饵。
王陵: 还请先生细说。
汤榆: “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不知道俘虏会不会叛逃,什么时候叛逃。既然不确定,那就由我们自己来掌握主动性,派遣间人去他们当中联络勾结,看看这些俘虏有没有起事的心。如果他们果真起事,是杀是留,我们就好做决断了。
王陵双眼放光: 好计谋!
够刁,够狠,也够毒。
那些赵军俘虏,原本或许没有起事的心思,经过这么一挑动,就有了也说不定,有了最好,正好都杀了。
不是王陵认为安平君不好,相反,他可觉着安平君简直太好了。能遇到这样的主君,王陵心里可踏实了,谁不愿意有一个仁慈良善的主君来统领自己呢?
但是,这样的主君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不仅对自己人好,还对敌人
好,这一点,就让王陵忍不住犯嘀咕了。
王陵承认,接收这几十万的俘虏,对河内恢复生产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旁的不说,河内这条又宽又好走的直道,就是这几十万的俘虏修起来的,但他作为一个将军,还是作为武安君手下的一名将军,他还是坚持认为,这些俘虏,杀掉才是铲除祸根一劳永逸的最好方法。
如今汤榆提起这个钓鱼执法的计谋,正中他下怀,所以他立马就同意了。
王陵去看从甲,问道: “老弟你怎么看?”
从甲瞥了王陵一眼,冷哼道: 就按汤公的计谋办。
显然,作为武安君手底下的一员大将,他与王陵持同一个看法。决定河内命运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阴恻恻的微笑。
这三人计划的挺好,计划开展的也挺顺利,赵军俘虏分开生活的十几个乡里,几乎全部都响应起事了,变故发生在汤榆派遣去的间谍点火烧房子的时候。
这个间谍的打算是,为了能取信这些赵人,让他们相信他真的是赵王派遣来带领他们回赵的人,在摸黑出发的时候,便顺手点燃了这些赵人居住的房屋。
结果,原本还好好的赵人,居然不顾引起响动,纷纷提起木桶去打水救火。
一个赵人斥责道: “要走,咱们直接走就行了,做什么要烧屋?”间谍甲眨眨眼,道:这些都是秦人的房屋,将它们都烧了,不是正好?
这个赵人憋红了脸,道: “虽、虽然是秦、秦人的,但也是我们一草一瓦亲手盖起来的,这样好的屋子,烧、烧了....
他想说烧了岂不是可惜了?
但他又记起自己是赵人,烧了秦人的房屋,他可惜什么呢?
他理智上觉着不应该可惜,但心里感情上,他接受不了烧房子这个行为。但他是个大老粗,这种感情上与理智上的背冲,一时间将他弄糊涂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年纪一看就大上许多的赵人提着已经空了还在滴水的水桶过来,他眼睛没有去看那个间谍,而是看着已经熄灭了火焰的房屋,冷声道: “我们是赵人,不是畜生,秦人如何待我们的,我们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我们归赵,是为了去寻找我们的亲人,而不是烧杀抢掠乡里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