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交锋, 公孙氏只从秦家带走了一台木碓。 在秦鱼眼中,木碓比豆腐价值更大,将木碓给公孙氏, 似乎他们这方亏了, 最终被公孙氏占了便宜一样。 其实不然。 若要争取利益, 木碓乃是荒野草木,豆腐才是怡人之花。 里典仔细跟自己的学生分析。豆腐只是一道吃食, 有钱的贵族家庭,可以做的更精细更美味一些,没钱的庶民家庭, 随意磨一磨, 将豆渣和豆浆直接煮来做豆饭,也能吃。 但木碓不一样, 每一户人家, 都需要它, 它能将一半的庶民从辛劳的舂米活动中解放出来, 这样利国利民的器具, 理应全秦国大力推广。 所以,如果将制作精美豆腐的方法教给了公孙氏,公孙氏定会将其引为自家秘方,向上级邀功换取利益,这是有助于公孙氏家发展的。而木碓,他拿回家又怎么样呢?无论公孙氏是藏在自己家里自己用,还是推广乡里换取好名声,都不过是先一步在秦国民户中推广而已。 豆腐能登大雅之堂激起争议, 木碓能吗? 不能啊, 对着这么个木头桩子, 你争论什么啊?这是给黔首、庶民和刑徒们做工用的,你这穿衣戴冠的人要去试一试耕农的工具好用不好用吗? 总之,好吃的豆腐,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你无我有你有我优的核心竞争力,轻易不能给出。 里典告诉秦家,就在今日,他们家宴请公孙氏的时候,东西南北四个乡的乡啬夫正在聚会,议题就是如何快速的将木碓在栎阳县推广开来。 在拿到木碓的第一时间,里典就紧急进献给西乡的乡啬夫。每一个乡啬夫都是县令之下的基层一把手,栎阳县令如今不在岗,无法向上级汇报,西乡的乡啬夫便星夜启程,带着拆解的木碓朝咸阳而去。然后在第三天,带着咸阳的王令连夜回到栎阳。夏收在即,乡啬夫半点不敢歇息,他凌晨归家之后,骑马的腿都还在打颤,就向四方派出家奴,务必要将其它三个乡啬夫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聚集都邑,他要传达王令。 王令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在夏收之前,乡啬夫们勿必要让栎阳的黔首庶民们,都有木碓舂米,至于是几家合用还是一户一台,这个就由这些基层官吏们自己斟酌把握了。 可是巧了,公孙氏大喇喇的来秦家要东西,栎阳四个乡的乡啬夫就聚在一起,详细商量木碓的推广流程了。 木碓是一个舂米的工具,它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出来的。做木碓需要大木,木头太细了舂米的力度不够,还要在大木上凿孔连接...总之,就是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啊,嘿嘿,公孙氏就是拿回家又怎么样呢?他们也是需要时间做木碓的,若是他们有造福乡里的心胸和见识,那么他们也只是替北乡的官吏们省时省力了。 如今将木碓给了他家,不过是提前一步,就当是给他们卖了一个好,无伤大雅。 里典说这些的时候,秦鱼在一旁听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秦国官吏的做事效率,是真的高啊! 自从木碓做出来,送到里典家,才几天的功夫? 四天半! 也才四天半的功夫,秦家打造出来的第一台木碓,就已经火速送至咸阳宫了,不仅如此,他们西乡的乡啬夫还成功的请回了王令,开始在全县推广。 要知道,这可是骑马都没有马镫的奴隶社会啊,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汽车,连路都不一定是坦途,这些秦吏,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到的? 从上报到下达,这样高的做事效率,秦国、全国都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的,那么最终是秦国统一天下,是有其必然的道理的。 但这高效的背后,是一刻也不敢停歇的..苦难。后世说秦法严苛,说秦始皇酷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秦鱼真是既高兴又纠结。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既然在此世活上一回,他自然是要去高处看一看这天下是何等风景的。要站在高出,做官是一定要有的。 这个,秦国的官吏,貌似不大好做的样子咳,他现在已经开始发憷了。 但不管如何吧,公孙氏是走了,留下了几十罐酒水,带走了一台木碓,算是皆大欢喜了。 或许是秦家单方面的欢喜。 公孙氏那边是欢喜还是不欢喜,秦家就不关注了。 秦鱼蒸出高浓度酒的事,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秦鱼只告诉了秦母,就连秦峦这个二哥都没说,里典自然也没说。 对这两罐子他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酒,他还没想好要用作什么呢,直觉里,他还是偷摸摸的藏着比较好。他不敢想象,要是这酒流传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是不是现在的秦家能招架的住的。 送走公孙氏之后,秦家收购酒水的速度慢了下来,只要送来秦家的,他们家就都收下,但已经不对外主动求购了。 秦鱼闲了下来。 木林还没有出关,但已经不窝在房间里设计图纸做模型了了,他要来了大量木头和奴仆,开始实践做一个实物出来,试试好不好用。 轮那边,打算做一个全铜的封闭式蒸馏器皿出来,她要多少铜和木碳,秦母都批给她了。 新一批的酸奶发酵出来了,阳光正好,正是晒奶烙的好时候,鸳媪发现了豆浆上面的豆皮,现在正兴头十足的想法子做更多的豆皮出来呢。秦鱼在边上给她出主意,把豆花薄薄的压成一片,会是什么样的? 鸳媪蹙眉:如何将豆花压薄? 秦鱼:就是一层豆花一层麻布啊,隔开就好了嘛。 鸳媪:...有道理。 ...... 总之,全家每一个人都忙的团团转,就连羊圈里的母羊都要忙着每天产奶,只有秦鱼这个乱出主意的小孩...... 不对,羊?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秦鱼朝羊圈那边奔去,远远的,就看见一大片的山羊绵阳混在一起,吃草的吃草,喝水的喝水,咩咩叫的咩咩叫。 空中有脱落的羊毛在飞舞。 啊!他的羊毛!! 春夏交替的时节,羊身上的毛,会自动脱落,好给皮肤透气消暑。 更何况,如今气候温暖,山羊的毛,脱落的更早也更快了。 秦鱼瞬间高兴起来:来活了! 回家之后事情一个接一个,多的都让他把自己从都邑收购来的长毛山羊给忘记了,他记得他还特意去左室找张史打造了一把剪刀和铁梳? “烟,你还记得我特地打造的那把剪刀和铁梳放在哪里了吗?” 秦鱼的小跟班烟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大确定道:“似乎是让主母收起来了,小主人要给羊剪毛了吗?”小主人年纪还小,一般带锋利刃口的器具,主母都不给他玩的,怕他伤到自己。 秦鱼有些哀怨:“烟,你还记得有这回事呢,你怎么也不提醒我?我都给忘了。” 烟也有些懊恼:“奴还当小主人你不打算剪呢,不成想,竟是给忘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奴多提醒小主人可好?” 秦鱼反而又开始安慰她了,道:“无妨,这时候剪也不晚呢,本来就是我忘记了。烟,你再去给我多拿一些木牍回来,我要做一个记事本,省的三天两头的忘事。” 其实他是有自己的记事本的,还有好多个,但是吧,木牍,也就是木片子,真的是不好携带也记录不了多少事,况且他之前每天并没有这么多的事要做,光用脑子就能记清自己这里一亩三分地的事。 以后就不行了,以后他要做的事会越来越多,记事本必须要准备起来。 唉,纸啊,纸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他从第一次用木片刮屁屁开始,就在强烈的回忆纸到底是如何造出来的。他已经回忆了好几年,脑海里也只有一些似是非是的细节,其他的,只能靠一步一步的实践了。 总之,现在说这些都还早着呢。 有比纸更迫切的东西需要做。 没错,秦鱼想造纸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书写这等伟大的愿望,而是为了擦屁屁啊。 这可真是个有味道的初衷! ...... 秦鱼去找母亲要剪刀和铁梳,再三保证自己不用,让烟和橘帮忙之后,才成功的拿到手。 橘是秦母的侍女,已经年过二十了,还没打算出嫁,一直在秦母的身边做事。如今家里上上下下的倒是有一多半的人都在为秦鱼这边忙活,剩下的一小半则是要布置新房,修整院落,人手严重不足,偏他们家里如今有机密(木林和轮手头正在做的工作)要守,不好从外头雇人到家里来,只能一个人当做两个人来用,没个人都忙到飞起。 还好秦家伙食好,大家吃得饱吃得好,生活无忧,心情也美滋滋,倒也不见怨言。 秦母对儿子宠爱的不行,她见只一个烟跟着自家宝贝,十分不放心,便将自己最得用的橘派过来给他使用,务必不要亏着心肝宝贝。 橘非常痛快的过来了。如今阖家上下,谁不知道主家兴旺全靠眼前的宝贝疙瘩了?主母把她派过来,是对她的看中和信任,她务必要服侍好了小主子。 秦鱼打造的剪刀,两片交叉的剪柄,一边脊背足有三寸厚,另一边则是刀刃,薄而锋利非常。 厚的脊背是为了隔断羊毛和皮肤,不至于剪毛的时候伤到羊皮,锋利则是快速的剪断羊毛,不至于让羊毛拉扯羊皮,让羊吃痛,猛的挣扎起来伤了剪毛的人。 铁梳打造的又长又密,尖端弯曲,打磨的光滑没有利口,这是给羊疏毛的,梳下来的,就是羊绒,是一只山羊身上最珍贵的存在,价比黄金,有软黄金之称。 烟拿着这把梳子在空中扒了扒,笑道:“跟个小耙子似的,不像是梳子。” 秦鱼:“梳毛比趴毛好听,这就是梳子。等会你来梳毛,看好不好用。” 烟:“唯。” 秦鱼从羊群里选了一个体型比较小的母山羊来试手,羊的体型小,橘跟烟两个女孩子容易控制。 但是,他眼看着橘一个人就三两下将这个小母羊控制住,并牢固的绑好四肢,秦鱼有些沉默。 烟在旁吃吃的笑,安慰秦鱼:“没事的鱼,等你长大了,一定比橘姊还要厉害的。” 秦鱼:“......我谢谢你啊。” 大力士了不起啊,从今往后,我每天都喝大骨汤,每天都吃肉蛋奶,勤加锻炼,我就不信不长个子不长力气。 早产儿怎么了,早产儿也能长成陕西大汉,他完全可以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