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鹏如今的模样一改往日,以前潇洒清秀的风流才子模样一去不返。
现在邋里邋遢,双眼无神且赤红,一副睡眠不足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模样,蓬头垢面,身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子酸臭。
赵太安着实诧异,没想到这道悖论题,对陈景鹏冲击如此之大。
不过细细想来,也说得通。
儒学讲的就是规矩,守的也是规矩。
如今剃头匠这道悖论题,就在规矩之中做文章。
只要你跳不出这个规则,那就是无解的。
陈景瑜见到赵太安没有作答,冷笑一声继续道:“赵太安县学教谕,平时散漫成性,疏于教学,流连于勾栏之中。我三弟便是看不惯此人做派,于是与他理论几句,他便利用教谕之职,出一些不解之题,损害我三弟向学之心,此人用心还毒,天地可鉴啊。”
陈景瑜滔滔不绝,正义凛然。
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如果不是当事人赵太安都要叫一声好。
果然是衣冠禽兽啊。
“先生到底出了什么题,将陈景鹏弄成这般模样。”
“没听说啊,不过陈景瑜说的很有道理。”
“我前几日还见到,赵教谕从醉花楼里出来。”
“陈景瑜可是同安县侯的二子,也是公道学院的高才,说的肯定不会有假。”
“这道题我知道,前几日先生给陈景鹏出题的时候,我在一旁听到了。”
“是么,赶快说说。”
“是某县有一个剃头匠……”
“……”
一些不知缘由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陈景瑜就是想要看到这个效果,要占领道德制高点,才能师出有名,才能口诛笔伐。
然而赵太安依然淡淡的看着他,似乎周围学生的议论,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
“赵教谕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言中,无言以对了。如果今日我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便上告到府学和国子监,为我三弟评理。”
陈景瑜继续咄咄逼人的说道。
赵太安轻叹一声。
难道去勾栏是我想去的吗?
不,只是迷惑外人的假象罢了。
每一次都是抱着欣赏民间艺术,与拯救失足妇女去的。
他的用心是没有人会理解的。
赵太安摆出一副用心良苦,不被世人理解的表情。
才开口说道:“哎,陈二公子,你真是误会赵某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赵某身为一名教谕,怎能一些无解的题去难为自己的学生呢,还有何来陷害之说。被人这么误解,真是悲哉,痛哉!”
陈景瑜冷笑的看着赵太安一拱手道:“那么还请赵教谕指教,这道剃头匠策论该如何解?”
接着陈景瑜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剃头匠悖论又复述了一遍。
“当然是不能刮胡子了。”
“不对,如果说剃头匠不能刮胡子,那么他就是不给自己刮脸的人是可以给自己刮胡子的。”
“你说的不对,那样剃头匠就违背了自己订下的规矩了,还是不能自己刮胡子。”
“真是太难了,到底能不能给自己刮胡子啊。”
听完题目后,所有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答案来。
说着说着便和此刻的陈景鹏一样,急的抓耳挠腮,陷入争吵。
陈景瑜看着发展的差不多了,挑衅的看向老神在在的赵太安。
这般淡定的模样,肯定是强装镇定。
内心里一定是慌得!
陈景瑜微微露出胜利的微笑,他们陈家在同安县就是规矩,就是天!
三弟欺负你就老老实实让他欺负,一个八品小教谕,还敢翻天不成。
赵太安轻轻咳嗽一声,见到众人都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后,才缓声开口道:
“作为教谕不但到教授课业,还要教予学生做人做官的道理。这道剃头匠策论乃是一道映射题。”
“映射题,何为映射题?”
“这道题映射的便是官场,一位只懂守规则的地方官,是会被自己的规则束手束脚,最后只能到两难的境地。而作为地方官是要与平民、乡绅等等形形色色人打交道的,有些人是不会与你讲规则的,这个时候就要跳出规矩,寻找其他办法来解决。”
“所以这道题重要的不是解题的答案,而是其中所包含的道理,不知道这话陈二公子与陈三公子可否明白了?”
赵太安暗自给自己挑了一个大指,还被给他圆回来了。
我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看着陈景瑜有些呆愣的模样,他就知道这一关是过去了。
“先生原来是教予我们做官的道理啊,刚才真是误会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