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污污——
邮轮的汽笛声轰鸣着,船体缓缓靠近码头。
水手们在甲板上忙碌着,
下锚、放舷梯……
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哥德堡11月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
众人裹着厚冬装,看着水手们干活。
陆时眺望远处的树木,
虽然叶子已经落尽,但枝干依然挺拔,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北欧人不屈的精神。
萧伯纳靠近,
“陆,下周三,你就要成为新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了,有什么想法?”
陆时轻笑,
“这种话,我还是等领奖时再说吧。”
瑞典文学院拍来电报,让他自己编获奖理由,
事情过于离谱,
他还没想好。
这时,普朗克凑了过来,说道:“陆教授,《盗火》只有四章。这是你头一次这么做吧?”
的四部分包括:
开端、发展、高潮、结局。
陆时写《盗火》基本是照着这个来的。
他想了想,
“是。除了《盗火》,我好像从没写过只有四章的。”
普朗克沉吟,
“这样也挺好。至少,改编成戏剧会非常简单。”
说到戏剧,萧伯纳也跟着连连点头,赞同道:“没错,我也觉得《盗火》的结构非常适合改编成戏剧。就是剧情有些短……或许,可以进行适当扩充。”
陆时不由得摊手,
“《盗火》没有观众基础啊。”
“这……”
萧伯纳语塞。
这段时间,因为在邮轮上接触的都是各学科的顶尖人物,让他有了种被这教授、那博士包围的感觉,
而欧洲的现实是,义务教育都没普及,
《盗火》非常现实,
但观众群体少得可怜也是现实。
陆时又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角色太少。细数下来,《盗火》中有名有姓的才几个?”
萧伯纳叹了口气,
“所以才需要扩充剧情。就比如那个写下了‘iquit’之后上吊的……唔……”
他眯起眼,看着码头。
顺着其视线看过去,便发现那里站着十几位绅士,
领头的是瑞典国王奥斯卡二世,
身后跟着朗纳·索尔曼,整个诺委会的负责人,
再之后则是各评奖机构的代表,从瑞典皇家科学院到瑞典文学院的人都在。
有国王接船,过海关会更容易些。
普朗克说:“这一次诺委会的准备充分多了。”
他们拎着行李下船。
大概是因为《全球高校排名》让各国知道了软实力的重要性,奥斯卡二世也开始做表面功夫了,
他一一与文学家、科学家、社会活动家握手,表现得十分热情。
之后,众人便被安排上了马车,
接下来要转乘火车从哥德堡前往斯德哥尔摩。
两地相距400公里,
国王陛下能前来接船,可谓“礼贤下士”。
一路颠簸,
等上了火车,太阳已然升起,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铁轨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陆时和几个朋友还坐在同一包厢,
萧伯纳继续之前的话题:
“陆,咱们刚才聊起将改成戏剧的事,关于角色,就比如那个上吊的学生,我们可以稍微丰满一下他的设定。”
这种事很常见,
像是《仙剑奇侠传》,
其原作为pc单机游戏,大量的游玩时间是靠打怪升级闯迷宫撑起来的,
偏偏当年的电视剧动辄几十集,没有精品剧,更没有迷你剧的说法,
所以,编剧们为了丰富剧情,只好在保证主线基本不变的情况下,往各配角身上猛堆料,
也是难为了他们。
普朗克说道:“萧先生,其实不用改编,在现实中取材就可以了。”
“啊?”
萧伯纳一脸懵。
普朗克摊手,
“很多学生的压力不来源于课业,而来源于家庭。一直毕不了业,那怎么办?只能退学。”
此类人非常多,
陆时所认识的人中,杰克伦敦、特斯拉都是因为缺钱而退学。
但如果已经读到了博士,沉没成本高昂,又有几人能做到壮士断腕、毅然退学?
所以,会有很多人不断内耗,
抑郁都算好的,
上吊也不是没可能。
萧伯纳浅浅“嗯”了一声,准备接着聊下去,
没想到,他刚要说话,便微微皱起眉头。
只见包厢门口站着两个人,
分别是瑞典文学院的常务秘书卡尔·威尔森和第一席汉斯·福塞尔。
去年,文学院和陆时闹得不愉快,
尽管已经缓解,但现场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几人大眼瞪小眼,
“……”
“……”
“……”
没人吭声。
还是威尔森比较会来事,上前半步,
“陆教授。”
他与陆时握手,
之后,又和其他人打过招呼。
谁曾想,
“……”
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陆时轻咳一声,
“二位,有什么事吗?”
威尔森尴尬,只能没话找话道:“刚才无意间听到几位在讨论陆教授的新作品,是那本《写作的技巧——从零开始》吗?陆教授愿意向世人揭示写作之秘,善莫大焉。”
《写作的技巧——从零开始》尚未出版,
但因为伦敦大学联盟要成立陆时文学院的事,已经在欧洲文坛传开了。
陆时摇头,
“不,是我在船上写的一部短篇,名叫《盗火》。”
这话让福塞尔来了兴趣,
“普罗米修斯盗火?陆教授,能否给我等一观?”
陆时对此倒是无所谓,从行李箱翻出稿子递了过去。
《盗火》万字左右,很快就能读完。
“呼~”
福塞尔将稿件平铺在桌面上,长出了一口气,说:“杰作。尤其是最后这个结尾,给足了留白,韵味悠长。”
威尔森好奇,
“你觉得这个结尾应该怎么理解?托伊斯为何大笑不止?”
福塞尔笑,
“原作者就在这,你何不问他?”
陆时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想听听读者的观点。”
福塞尔点点头,
“那我就大言不惭地说一说自己的见解了。”
他沉吟片刻,
“其实,托伊斯大笑、不供出自己所帮助过的学生,可以有两种解释。第一种解释,就是托伊斯在嘲讽调查委员会的那些教授。”
“嘲讽啊……”
威尔森隐隐明白了。
托伊斯这个人,刚开始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那些教授骑在学生身上,不让他们毕业,目的是让他们当牛做马做实验、写论文。
而托伊斯呢?
他也靠着这个机制,十几年如一日地赚学生的钱,能是好人?
结果,他不想再做坏人,开始真的辅导学生了,开始做好人了,才半年就被学校调查,
确实有够讽刺的。
福塞尔说:“托伊斯是个混蛋没错,但他赫然发现,只要不说出自己是否真的辅导了学生、到底辅导了哪些学生,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尽情嘲笑那些教授,这么爽的事,换我我也干。”
威尔森沉默,
心想,
好像是挺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