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七世左右看看,
“怎么?不好看吗?”
玛格丽塔叹气,
“当然好看。不过,陛下,你觉得好看在哪儿?”
爱德华七世“啊?”了一声,随即清清嗓子,说道:“演得好,剧情也精彩,让人印象深刻。”
显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旁边的萨尔托低声道:“我觉得陆爵士确实是在隐喻。还记得那个古老的寓言吗?shootthemessenger(射杀信使)。”
据野史记载,中亚古国花剌子模有一古怪的风俗:
凡是给君王带来好消息的信使,就会得到晋升;
给君王带来坏消息的人则会被喂老虎。
简单来说,就是迁怒他人。
坦普尔点头,
“是啊。人们知道自己错了又如何?愿意深刻地反省和改正吗?那一箭,就是答案。卢卡斯的清白反而成了一种罪过,使他成为被迁怒的对象。”
爱德华七世瞪大眼睛,
圣座和枢机不吵架,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低声道:“原来这部戏剧如此复杂啊……”
另外三人无奈,
对国王,他们无话可说。
没想到的是,爱德华七世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既然大家不会真心忏悔,也难怪赦罪符能卖出去了。”
“噗!”
萨尔托刚喝一口水,喷了。
一旁的坦普尔年纪大了,疯狂地咳嗽:“咳咳咳咳咳……”
看着要把肺咳出来了似的。
所谓“赦罪符”,其实就是赎罪券。
赎罪券出自十字军运动,
为了让战士们加强宗教信仰,教皇宣布所有参军的人可以减免罪罚,并为每一位十字军人发放赎罪券。
到后来,赎罪券不再是军人专属,信徒们可以花钱购买,
于是,必然演变成教会聚敛财富的手段。
这玩意儿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教义的亵渎,所以后来被废除了。
坦普尔和萨尔托对视,
陆时这小子,不会真的在暗示什么吧?
他们俩又开始照镜子了。
玛格丽塔无语凝噎,对向爱德华七世说道:“陛下,你能不能……能不能……”
实在不知该如何措辞。
爱德华七世:???
“能不能什么?”
“算了。”
玛格丽塔摆摆手,
“没什么。”
爱德华七世说:“丽塔,你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玛格丽塔在内心疯狂吐槽:
奇怪的分明是国王!
有哪个教徒会在坎特伯雷圣座和枢机主教面前提赎罪券啊喂!
另一边,爱德华七世却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他热情地说:“坦普尔大主教、萨尔托枢机,原作者陆时爵士和剧作家萧先生就在隔壁一号包厢,你们要不要去见见?”
坦普尔和萨尔托对视,
瞬间,
“我们去!”
两人异口同声。
玛格丽塔:“……”
还能说什么呢?
由爱德华七世带头,四人出门,走向一号包厢。
屋内传来说话声,
因为隔音好,所以只能隐约听到零散的句子,
“比如羊……宗教祭品……神性与奴性……替罪者象征……弱者……奉献者象征……”
“暗喻、讽刺……我喜欢……很正常……”
“在……这种……很多……”
……
“咕……”
坦普尔咽了口唾沫。
果然没错!
陆时就是在暗戳戳地讽刺教会!
他看向旁边的萨尔托,
却见萨尔托的脸色也不好看,像是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爱德华七世没注意到两个宗教大佬的情绪不对劲,径直敲门,
“陆。”
等了一会儿,门被打卡了。
陆时站在门口,看着坦普尔和萨尔托,微微有些惊讶。
坦普尔和萨尔托也在打量陆时,
一个帅气的东亚人,面庞年轻而有活力,眉宇间流露出勃勃英姿,深邃的双眸充满智慧。
他们同时想:
不简单!
这个小伙子绝对不简单!
陆时让出一条路,
“请进吧。”
几人依次进门。
玛格丽塔在路过陆时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小心应付大主教和萨尔托枢机,他们的想象力超级丰富。”
陆时懵了,
“想象力丰富?”
玛格丽塔十分郁闷,
她正准备解释,爱德华七世的声音响起:“陆,你的《狩猎》写得太好了!萧先生的改编也很好!圣座和萨尔托枢机大受震撼,特意过来交流一二。”
玛格丽塔撇撇嘴,用口型道:“千万小心应付!”
说完便落座了。
陆时依然是摸不着头脑的状态,懵懵懂懂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承蒙厚爱,万分感谢。”
不清楚对方想什么的情况下,只能说点儿场面话。
萨尔托“嗯”了一声,
犹豫片刻,他说:“陆爵士的《罗马假日》在意大利很火,所以我对你早有耳闻。听说,你不只是作家,同时也是历史学者?不知你对宗教的历史有没有了解?”
陆时如实回答:“我不懂宗教和神学。但若说历史,多多少少算知道一点儿吧。”
萨尔托又问:“那你对猎巫行动是怎么看的?”
刚问完,坦普尔便低声咳嗽,
“咳咳咳……”
他插入话题说道:“陆爵士不要误会,萨尔托枢机说的猎巫行动,不是指单纯的宗教历史事件。”
经此提醒,萨尔托也意识到自己问得过于直接了,
他赶紧纠正道:“对!对对对!我问的是寓意、象征。”
陆时听得有点儿晕,
寓意和象征……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题!?
他看向玛格丽塔,
却见公主殿下正处于放空自己的状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放弃了思考。
陆时没辙,又看向爱德华七世。
爱德华七世露出善意的笑,
“看我干嘛?”
他双眸清澈,透出一种淡淡的愚蠢。
陆时唯有叹气,回答道:“猎巫行动比喻的是一种道德上的失败。在历史上,有很多个案例表明,猎巫行动往往都是基于无根据的指控和过度疑心的基础……”
说到这儿,萨尔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
“……”
“……”
屋内气氛诡异。
陆时问:“萨尔托枢机,有什么问题吗?”
萨尔托摇头,
“没有。”
没有才怪!
陆时看看对方的表情,再联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哪还不明白?
原来坦普尔和萨尔托得了“尼古拉二世综合征”——
对号入座。
陆时嘴角抽了抽,
这种情况下,只能发挥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忽悠功底了。
他说:“当然,猎巫行动这件事还是要分开来看的。”
萨尔托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时摊手,
“总体上看,猎巫有两个阶段。首先是中世纪,那个时候的猎巫由教会引导,烈度较低;到了15~18世纪,民间的女巫狩猎开始抬头,表面上的动机是宗教热忱,其实多为世俗动机,如政治冲突、财产争端、个人恩怨……”
这句话可以总结为:
教会的想法很好,但下面的教士执行坏了。
萨尔托的表情终于舒缓,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原因呢?”
陆时继续道:“从地理分布来看,民间女巫狩猎多发生在存在宗教冲突或内战的地区,不同团体间信仰冲突激烈……”
话音未落,
又是蹭的一下,坦普尔站起来了,
萨尔托反倒坐下了。
陆时这才想起,
圣公会,即安立甘宗,是新教的三个原始宗派之一,
自己刚才提到的“不同团体间信仰冲突”,说的不叫事新教崛起、天主教式微吗?
他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当然,英格兰地区没有这种困扰。因为安立甘宗设立之初,认为自己是神圣大公及使徒所传的教会的一部分,很多会教友相信本教是新旧教会的混合。”
坦普尔附和道:“你这话算是说对了。英格兰地区的教派冲突确实不大,否则,一定会有马丁·路德、加尔文那样的人物。”
这话就比较扯了,
比如约翰·诺克斯,
玛丽一世登上英格兰王位并重新确立天主教时,他被迫辞去职务并离开,跑去投奔加尔文了;
再比如约翰·卫斯理,
他所建立的循道会跨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爱尔兰四个地区。
新教崛起的时候,英格兰可一点儿不太平。
当然,陆时是不会傻到去拆穿的,
他连连点头,
“大主教说的对!”
坦普尔也满意了,缓缓坐下。
陆时长出一口气,总结道:“总之,猎巫行动并不是大部分人想象的那样。”
坦普尔和托尔萨都露出了笑容,
“陆教授说的对!”
现场沉浸在一股心照不宣的气氛之中。
只有爱德华七世还是一脸不解,
“这就完了?陆才讲了几句话啊,怎么……怎么就说的对了?”
然而,没人搭理他。
坦普尔与陆时握了握手,说道:“陆爵士,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安立甘宗施以援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这只是单纯释放善意,
他知道,陆时是不会提什么要求的。
爱德华七世提到过,之前想给陆时一个宗教身份,以助其获得gbe,
但陆时拒绝了,最后只是kbe。
由此可见,他对宗教的看法相对消极,自然也不太可能求安立甘宗办事。
另一边,托尔萨说道:“我也是。”
陆时摆摆手,
“不……唔……”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大主教,或许真的需要你帮个小忙。我听说,学校都有教会的神职人员?女校也是如此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