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柏林,
柏林大学。
这是一座风格独特的校园,各个时期的建筑都有保留,使得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阳光倾泻而下,
透过树叶,在地上留下片片斑驳。
一只小猫蜷缩着晒太阳,偶尔懒洋洋地“喵~”上一声。
几个学生快步走来,低声讨论,
“你们看过书腰了吗?《朝闻道》在俄国被封禁了。”
“啊?整本书?”
“当然是整本书咯~难道把《动物庄园》单拎出来删掉吗?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现在也是不打自招啊喂!”
“你这么说也对。之前,我还觉得那本书讽刺的是威廉陛下呢~”
……
几人聊着路过。
猫咪抬起头,
“喵~”
它对路过的学生摇尾巴。
这是狗的生存技能,
但寄人篱下,难免要博采众长多学习,否则,人类铲屎官都不给饭吃的。
它的摇尾巴攻击果然起到了效果,
有学生跑过来,
“给你~”
那是一块带肉的大棒骨,吃德式烤猪肘剩下的。
小猫舔了舔,觉得味道不错,
“喵~”
它又叫了一声,直勾勾地看着学生怀里的油纸包。
学生挠头,
“不行,这可不能给伱~而且,里面也不是吃的。”
小猫似乎听懂了,又摇了摇尾巴,把那块大棒骨拖走了,细细地嗦食。
有个学生说:“真羡慕它,可以没烦恼。”
另外的同伴拆台:“你不是猫,怎么知道猫没烦恼?”
“啊这……”
最先说话的人被问住了。
显然,德国的学生们没接触过《庄子》中“鱼之乐”的辩论。
但他们确实有烦恼,因为接下来的差事不好办。
几人商议着,走到一幢独栋的宿舍,
咚咚咚——
敲响大门。
里面没多久便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
他几乎已经秃了,但胡须浓密而杂乱,却挡不住因为肥胖而突出的双下巴。
他问:“有什么事吗?”
立即有学生说:“海塞爵士……”
老者的名字——
保尔·约翰·路德维希·冯·海塞。
他摆摆手,
“我可不是什么爵士。再说了,我已经辞去马克西米连(又作‘马克西米利安’)奖金评审职务二十多年了。”
1854年~1863年,海塞曾作为马克西米利安二世的御用文人,
在此期间,他还创办了一个鳄鱼俱乐部,俱乐部成员受到国王的保护,生活十分悠闲。
但同时,他们的创作也会被打上“半官方”的标签。
海塞觉得不能这样,
对于文学的追求,让他放弃了普鲁士政府的俸禄。
学生只好改了称呼道:“海塞先生,我们刚才路过食堂,看到有你的邮件,便顺手拿过来了。”
海塞诧异,
“邮件?”
他接过对方手里的油纸包。
上面没有发件人,也没有寄件人,
看着就非常不可靠。
海塞皱眉道:“这真是邮件?”
虽然这么问了,但心中已然下了否定的结论。
学生“额……”了一阵,似乎有些尴尬,
“那个……海塞先生,里面其实就是一本书,没什么危险的。”
海塞愣了半晌,
随后,他的态度转为冷淡,
“是蒙森让你们给我送来的吧?我说过多少遍了,他的《罗马史》写得很好,但我十分反感那种偏的写法,文不文、史不史的……哼!改编不是瞎编、戏说不是胡说。”
几个学生十分无奈,
海塞明明是诗人、家,却反感史学家用戏说的方式著史,
只能说,有名望的作家都有自己的美学。
有学生解释:“那不是《罗马史》。”
海塞挑眉,
“看来还真是蒙森送来的。”
学生们:“……”
说得越多越错,还是老老实实闭嘴吧。
海塞看他们一眼,
心想,
自己和蒙森有些不和,但何必为难学生?
再说了,只是创作理念有冲突,此为君子之争,不能小肚鸡肠。
他摆摆手,
“行,你们把书留下吧。”
学生们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海塞关上门,回屋坐下,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一部书——
《朝闻道》。
他十分诧异,
“嗯……‘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中国人写的?又或者,作者是个中国通?”
之所以知道这句话,是因为他在鳄鱼俱乐部接触过一个东方学学家——
布登·史塔特。
两人的关系一直非常好,所以常常彼此交换观点。
海塞继续研究着书的外封,
书腰上写着:
——
俄国十大禁书之首,沙皇尼古拉二世心中一个永远拔不掉的钉子。
大作家特奥多尔·蒙森亲情翻译并力荐。
——
海塞:“……”
心里忍不住开始吐槽了,
神特么的“大作家”!
蒙森把这书送给自己,不会是为了装逼吧?
这手段,真幼稚!
海塞笑着摇头,将书翻到扉页,发现作者是lu,觉得这个笔名有些熟悉,遂陷入了回忆,
几秒钟后,他想起来了,
原来是《枪炮、病菌与钢铁》的作者。
即使在德国,陆时的也以英语直接出版,所以海塞不甚清楚其家的身份,
反倒是学术著作,他有些印象。
他又看了眼作者简介,
“原来,他最早是家、剧作家出身啊……”
海塞的兴趣被勾起来了,
自己倒要看看,一个在学术上颇有所成的人是怎么写的。
海塞喝了口水,开始阅读,
第一个故事——
《乡村教师》。
很快他就读进去了。
刚开始,他以为这只是一部中国“乡土”,里面塑造的教师形象先进又愚昧,
然而,当镜头拉到太空,整本书的高度瞬间拉升。
“这是……”
海塞震惊,
蓦地,他想到了作者简介的那部分,里面提到了陆时是“科幻”的中坚力量。
“所以,这也是科幻?”
他不由得想到了《弗兰肯斯坦》、《时间机器》,
跟《乡村教师》一比,那些书在想象力、立意上都要鶸,
鶸爆了!
海塞迫不及待准备继续读下一个短篇——
《朝闻道》。
集以这篇命名,
可见,这篇应该是整本书中最最精彩的部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叫门声,
“保尔。”
声音低沉且苍老。
海塞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谁,
他过去开门,果然看到了蒙森那标志性的、厚如玻璃啤酒瓶底的眼镜。
蒙森露出笑容,
“保尔,我送你的书,你已经看过了吗?”
对方叫得这么亲切,着实让海塞有些不知所措。
他让开大门,
“进来说。”
蒙森脸上的笑容更盛,侧身闪进屋。
海塞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关上门。
蒙森好笑道:“你搞得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幽会呢~”
海塞:“……”
想骂人的心思都有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能抱着双臂,防卫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蒙森摊手,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他对《朝闻道》点点头,
“读过了吗?”
海塞回答道:“读了第一篇,写得非常好!我正准备读第二篇。既然集以《朝闻道》命名,想来第二篇是最精彩的。”
蒙森不由得想到了在斯德哥尔摩的遭遇,
那些大打出手的科学家们,说不定会认可海塞的观点。
但他觉得……
“如果你是有理想的文学家,你一定更喜欢第三篇。”
海塞看看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