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我聊的,真的是德语本身吗?”
“……”
威廉二世被干得懵逼。
问题太直接了!
不是都说中国人含蓄吗?
他看向陆时,
“那个……嗯……额……”
支支吾吾,竟然一点儿没有上位者的干脆利索,显然没想到谈话的进度会如此之快。
陆时展颜而笑,
“皇帝陛下,你不是喜欢看《镜报》的访谈版吗?”
“当然!”
威廉二世没有犹豫,
“那种方式非常新颖。”
陆时解释道:“看过访谈版便应该知道,辛辣、直接的提问是重中之重。打一些无关痛痒的擦边球,不是《镜报》的风格。”
威廉二世低头,似是在思考。
一旁的梅尼克轻咳一声,
“陆教授,你似乎忘了《镜报》的两性版。《一位公主的13年:一杖一冠封锁心扉的门》,这种,算擦边球吧?”
陆时:“嘶……”
没想到被回旋镖打了。
他看向梅尼克,
后者轻咳,
“抱歉,我也是做媒体的,所以一直关注着《镜报》。毕竟它现在是行业标杆嘛~”
《历史杂志》这种严肃向媒体也学《镜报》?
陆时属实没想到。
此时,威廉二世已经调整好状态,
他沉吟片刻,
“陆教授,我确实想聊德语普及率的问题。伱觉得,是什么导致德语不及英语、法语、西语、葡语普及?”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山水之间也。
陆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市场和殖民地。”
一语道破天机。
他耸耸肩,
“当然,本质上,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
对于公开的秘密,威廉二世、蒙森、梅尼克都不觉得多惊讶。
作为德国人,当然是懂的。
梅尼克继续埋头记录,
笔尖与纸张摩擦,让房间中弥漫着轻微的“沙沙”声。
四人沉默着。
蓦地,梅尼克放下了笔,“沙沙”声随之消失,安静的空气显得异常刺耳。
威廉二世说道:“有类似问题的不止德国。”
他沉吟片刻,
“美国……”
陆时摇头,
“美国有南美作为后花园。”
威廉二世诧异道:“不是有‘门罗主义’吗?你就那么确定……唔……”
说着,他猛地怔住,想起那个关于陆时的传言——
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挚友。
陆时如果了解西奥多,就一定了解美国。
更何况,已经有确切消息,罗斯福准备通过释经曲解门罗主义的原本意思,
之前的门罗主义是:
美国认为欧洲列强不应再殖民美洲,或涉足美国与拉美等国家的主权相关事务,
而对于欧洲各国之间的争端,或各国与其美洲殖民地之间的战事,美国保持中立。
而罗斯福释经后的门罗主义是:
欧洲不能插手美洲,
美国却能对全球辐射影响力。
一句话概括:
双标就完事了!
威廉二世摇摇头,转换话题:“同样遭遇的还有日本。”
陆时叹气,
“皇帝陛下,我是中国人。”
这话看似没头没尾,却是最好的回答。
中国用切身的遭遇道破了事实:
日本有心心念念的亚洲大陆。
相继说完了美国和日本,威廉二世自然而然会想到德国,
德国呢?
处在强敌环伺下的德国该怎么办?
德国,也需要给未来的德国人留下一点阳光下的土地。
威廉二世叹气,
“我……德国会如何?”
似是一句喃喃自语。
陆时摊手,
“皇帝陛下不用谦虚,德意志‘帝’国,你即是德国、德国即是你。所以说,问德国会如何,就是问你会如何。我觉得,二者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话并没有让威廉二世难堪,
他又看了眼墙上的油画,
那句箴言,“兄弟人民的福祉”,显得异常刺眼。
关于卡尔十三世征服挪威的丰功伟绩,威廉二世是怎么想的,历史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
当然,距离战争开打还早,几人现在的讨论也不过是跳大神似的“狂想”。
“呼~”
威廉二世吐出一口浊气,
“陆教授,主动找你相谈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的语气没变,还是无比真诚。
陆时没接茬,反而看了一眼蒙森,说道:“蒙森教授,你觉得皇帝陛下将来会如何行动?”
蒙森:???
怎么也没想到烫手山芋会抛给自己。
他无奈道:“这……我又不是预言家,哪说得准?”
陆时笑,
“在中国有句古话,‘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蒙森陷入回忆,
“这句话我倒是听过……唔……等等!不应该是‘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吗?”
陆时惊讶,
心道,
蒙森不愧是历史大家,不仅仅了解罗马,竟然对《墨子》都有了解。
他解释道:“我说的那句,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言。”
蒙森恍然大悟,
“唐太宗?他是懂化用掌故的。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陆时听得大笑,随后说:“蒙森教授觉得有道理?既如此,那你为何说自己不是预言家呢?写就《罗马史》的人物,总不会是空有虚名之辈。”
这是赤果果的激将,
偏偏蒙森这老头十分单纯,就吃这一套。
他微微挑眉,
“哼,那当然。纵观整个欧陆历史,与现在的德意志对应的王朝找不出十个,七、八个总归是有的。它们为了生存空间,最终都走向了一条相同的道路——对外战争。”
“……”
“……”
“……”
现场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梅尼克、威廉二世看向蒙森,眼神中满是复杂。
某人未免也太好忽悠了!
陆时摊手,
“我什么也没说。”
此言一出口,立即引来了蒙森的凝视,
盯——
极度的幽怨。
陆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不过,有这种想法也正常。而且,我相信皇帝陛下也坚信自己会是胜利的一方。”
威廉二世谨慎地看陆时一眼,
“为什么?”
陆时说:“鲁尔山谷里冒出的滚滚浓烟便是底气。你一定……不,应该是所有德国人都认为,德国更具现代化、组织性更强的军队将会轻松粉碎法国和比利时的抵抗。而……”
威廉二世抬手打断,
“比利时?为什么有比利时?”
陆时:“……”
“你倒是不否认法国啊……”
威廉二世尴尬,
没想到陆时挖了个坑,让自己的想法无意间暴露出来。
陆时继续道:
“
‘奥匈帝国只为我们提供侧翼掩护就够了。在击败西方盟国之后,我会转过身来,横扫老旧的罗斯帝国;之后我们就和战败国缔结和约……’
”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威廉二世的语气。
皇帝陛下头都是晕的,
自己确实考虑过跟奥匈合作,
因为逐渐高涨的民族主义正催生奥匈对战争的渴望,巴尔干便是其泻火的方向所在。
但陆时怎么会知道?
更惊人的是,他还前进了一步,连横扫俄国、和战败国缔约都想好了。
这特么……
“我要横扫俄国?”
威廉二世陷入了沉思,
结果,越想越觉得就应该这么搞。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些反对者被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的场景了。
但幸好,他还没被冲昏头脑,
“英国呢?”
陆时叹了口气,
“皇帝陛下觉得呢?”
威廉二世总觉得陆时的话语中包含着某种情绪,
他说:“是了。陆教授是对的。英国不会迫使我们把注意力从法国转移开……”
自己给自己催眠倒是快,都不用陆时说什么。
“啧……”
陆时咋舌。
历史是唯物的,
他或许能改变一些小的细节,
但是,在积少成多之前,某些大事件肯定阻止不了。
他换上法语说道:
“
‘德国人要来就来吧。战争将会很容易,我们庞大的世界性殖民帝国会以压倒性的物资优势阻止德国的攻势,然后摧毁德国的军事力量。德国人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深入我国领土和挡住我们所有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