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我才来找您这位专业人士合作，难道专业问题不该找专业人士负责吗？要知道您才是阴谋的主要参与者呀！”洛斯疑惑道。

“您说得对，可假若我们失败了，又让机警的莫里斯抓住了把柄，使得必须有人得为此承担后果，将军觉得会是敝人吗？别忘了，在玩弄阴谋方面您可是外行，我能让两位武备大臣做替死鬼，当然也能在必要的情况下为了保全自己使您身败名裂，让世人在对您发泄完怒火后，对我展现出高贵品格应具有的宽容精神。终究主导人类社会进步的是他们代代传承自我催眠式的对罪恶的选择性妥协，否则，人类早就该在自有文明以来犯下的难以历数的罪恶中湮灭于他们所追求的纯洁精神世界里了。试问，自诩文明的人们谁会为了不了解内情的事件引发的愤怒大开杀戒呢？但凡有点理智和精神追求的人在杀伐和宽恕之间永远都会让后者成为意识主流。

我并不担心在您承担了所有罪责后还会有人刨根究底挖出更多轰动性丑闻给我带来新的危机---因为太平日子才能使人们安安稳稳积累财富，让他们茶余饭后评判是非曲直，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可以疯狂躁动，但事情若牵连到他们的自身利益，即使代价微小到只需献出一根汗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加以拒绝的。这就是难以动摇的自私自利的人性！谁都不会真正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到自己应得的那份权利，包括为了保持安逸生活状态漠视正义和公理的权利！谁胆敢挑战这个人性中不堪触碰的软肋就等着被人性的阴暗面吞噬吧！”

“我一直都认为就现代社会体制而言，聚宝国是当之无愧的文明先驱，每一名聚宝国人都具备着成熟进步的价值观，但今天却让我明白了我这生长于聚宝国理想之地的人对社会和人际关系的认知甚至不如您这位一向被本人视为化外之民的蛮夷首领深刻。您表现了不亚于莫里斯先生的深邃洞见，不得不承认，之前确是在下看走眼了。”洛斯赞叹道。

“不敢当，我只是希望将军明白，要对付莫里斯最好先放下您自我满足的优越感，因为若没有我这种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人替您去干有辱贵族品格的‘脏活儿’，您可就得自己干了，若我们不能展开亲密无间的配合，最好别去打莫里斯的主意。因为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成为莫里斯反击我们的命门。一旦我们需要面对代价沉重的失败---相信我，您会毫无悬念的成为牺牲品，一如王朝坍塌后的两位武备大臣，可别怪我没有预先知会您！”

“先生当真思虑周全，连退路都想好了！好吧，敝人为自己方才的冒失言行向您致以最真诚的歉意。我承认，就才智眼界思想，这三样能够完成艰巨事业的品质而言我不如阁下，敝人仅凭对先生的片面印象就认为您是位不值得尊重的人显然是错误的！希望先生能接受我的诚恳歉意并接受本人与您结盟的诚意！”说罢，洛斯起身对蒂利尔深鞠一躬。

蒂利尔得意至极，满脸堆笑正想说些客套话，却被洛斯抢言道：“只是我尚有一事需向先生请教，还望先生予以开解。”

“将军直说，敝人定知无不言！”蒂利尔点头应承道。

“您过人的眼界，深邃的思想和卓越的才智是如何获得的呢？这种才能无论是用来行善或为恶都可以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力，您和莫里斯一样使我感到神秘且恐惧，这与一样是才智超群的麦尔斯又有所不同。他在战场上的每一个英明决断我都能窥得要领，觉得纵然调换身份，自己也会做出类似的决策，甚至仅凭一面之缘我都能感受到彼此皆具有的一些优异品格并以此判断他能力的界限与为人之格调。

但您与莫里斯给我的印象是始终都保持着某种朦胧的陌生感。仿佛置身在茫茫迷雾中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真实的本相，对于你们深藏内心的想法更是揣摩不透。”

“这不就是您所鄙视的卑劣诡诈的品性吗？不能光明磊落的做事，坦坦荡荡的为人，实为将军眼中一大恶也！这当然是一种黑暗的力量，想要得到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自己投入到无尽的罪恶和黑暗中，让内心从此与光明世界绝缘。能避开世人从神明处求来的智慧查验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虔诚献给魔鬼，做魔鬼的信徒，一步步踏入他居住的邪恶地狱，怀着最卑微的敬爱，最热烈的仰慕将自己献祭给它。从人们普遍反感的恶行入手，用来自恶魔处获得的掩盖光明的黑暗手段做武器干任何有利可图的事情，无关道义，无关理智，无关情感，只要能把自己在人前伪装成公正无私的义士模样，便于欺瞒世人随时随地从中渔利，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为。我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利用魔鬼赐予的卑污邪恶的能力在人们的谩骂与谴责声中擭取想要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我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为恶的决心感动了它，或者为了满足私欲一次次为它献祭无辜者的鲜血和生命令它十分满意，冥冥中它总会庇佑着我，让我好运不断。从一个无端被驱逐下船的倒楣水手，一跃成为宫廷里的宠臣，虽在出任王廷要职过程中承受着无尽的挑衅攻讦，几度面临生死存亡的险境，但每次我都能化险为夷，安然度过，直至今天成为掌国权柄者。我扳倒了多少家世显赫实力雄厚的对手，连国王也命丧我权谋之下，想想一个寻常水手再普通不过的贫民，只用了十余年时间从一文不名到权倾朝野，所倚恃的是什么呢？是那隐匿于黑暗中的恶魔所赐予的无穷力量，这就是你口中那重‘看不透的迷雾’！我已将一切做人的高贵品格都交给魔鬼换取这位黑暗世界的主人容许我进入它的领域汲取实现野心和抱负的力量。您说对我感到恐惧实不足为奇，想想看，有多少人为了满足我的野心和贪婪失去了生命？我不应该给人以凶神恶煞的感觉吗？那样就无法解释我怎能为一己私欲就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葬送了！”蒂利尔阴恻笑道，表情除了自豪看不出丝毫愧色。

“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一个行走在人间有着完美伪装的邪灵，一个披着人皮的嗜血怪物！我再次相信了之前对你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假使有错，也一定错在低估了你的邪恶本性，你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堕落者，已经彻彻底底沦为了魔鬼的做恶工具，完全不配‘人类’这个由良知和灵魂组成的身份定义。”

对于洛斯义愤填膺的谴责，蒂利尔非但不生气还恬不知耻奸笑道：“你不是对我感到恐惧吗？让你了解我内在更邪恶的本质你应该感到不寒而栗才对，怎么反而愈加轻蔑了？”

“呵！若我是无权无势的寻常民众，您确能让我产生死亡迫近的危机感，但别忘了我也是一名久经沙场勘破生死的军人，而且还是可以对您施加压力影响您行使权力的将领，我没有理由需要对你的权威产生任何畏惧感，只对您恶毒的品性感到由衷厌恶，似您这等心性低劣的人，若无必要我甚至不愿让您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洛斯满脸嫌恶说道。

“那么莫里斯呢？您也这么讨厌他吗？他可拥有强大的聚宝国背景---强大到您难以冒犯！”蒂利尔以无比嘲弄的语气对洛斯讥诮道。

“别拿莫里斯和您做比较，您与他不在同一个层次里，他比您可要干净得多，虽然同样给人一种拥有未知力量的恐惧感，但他令人慑服的力量可没有夹杂血腥味儿，更不会让人觉得邪恶丑陋。假如您是来自地狱的恶魔祭司，他就是降临人间的神明使者，他是来阻止您为恶魔献祭无辜生命的，你们是天生能力非凡的一对死敌！”

“我要提醒阁下，您再一次拔高了当下我仅存的对手，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若您真心诚意与敝人合作，请保持对我最基本的尊重，否则，即使合你我之力，本人也没有信心击垮这个智慧能力皆在你我之上的人！”蒂利尔满脸不悦抱怨道。

“好吧，如您所言若无您这类人为我这样的人干最肮脏的活儿，我是没有资格在人类社会维持世家子弟的体面身份的，现在如何尽快将这位聚宝国军方绊脚石清除才是我们需要重点讨论的问题。至于要怎么处置他我不会再过问，假如您有本事现在处决他我也没意见。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阁下，若您决定对他用私刑须得把事情做干净了，倘使让聚宝国媒体将他的任何不幸遭遇跟远征军联系到一起，我也可以预先知会您，成为替罪羊的那个人一定是您---记住喽远征军可管不了十方国政府处理本国事务！”洛斯边说边往门口退去，最后双手一摊，耸耸肩，转身潇洒离去。

十天后，蒂利尔收到洛斯首封密电，通知他顽石企业向十方国输送的可疑货物已于两日前离开金地港发往十方国北部某沿海港口，希望他能尽快安排得力手下至货轮可能的泊驻地设伏查缴，务求将交接货物的双方人员一网打尽。洛斯于密报中叮嘱他要小心行事，避免被莫里斯无处不在的眼线看出端倪。

蒂利尔放下密报命人召来希琉尔，将电文递给他说道：“我们的老对手莫里斯终于碰到敢与他叫板的劲敌了，这个奸商凭借巨额财富和卑鄙的诡计在王政时代横行宫廷，使顽石企业垄断了本国半数以上的行业以及近乎所有的进出口贸易，对我们来说他就是个随时可能给我们造成致命伤害的危险分子。从前我们迫于王廷昏聩只能对他隐忍妥协，如今既改朝换代进入共和时期，那么一应决断就得由我们说了算。他的性命现在攥在我们的手里，生死只在顷刻间，只是死也要让他死的名正言顺，以免给世人落一个我们残害无辜的口实。”

“元首的意思是要全力配合洛斯这军阀剪除逆贼莫里斯吗？让两个同为十方国敌人的人互相残杀，我们坐收渔利！”

“不，莫里斯和麦尔斯随便哪一个都能将我们折腾的筋疲力竭，在我们最需要帮手的时候，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此实天予助之，须得好好利用他帮助我们巩固权力。莫里斯不同于麦尔斯之流，这奸商具有我们无法撼动的能力，纵使拉上东方军团也未必能予以制服。我们要做的是全力帮助洛斯在聚宝国内毁了莫里斯立足的根基，等他失去了聚宝国庇护我们方好下手，没有聚宝国高层允许，远征军是不敢阻挠我们对付莫里斯和顽石企业的。”

“既然如此，我立刻回去调集人手赶赴北方顽石企业控制的各主要港口设伏捉拿与叛军交易的不法之徒。”希琉尔会意道。

“嗯，除了港口附近范围，更要密切监视沿海叛军活跃区域。北方是迪米埃斯所部潜匿之地，如今麦尔斯也被驱迫进了那一带山区中，这两个共和政府的顽敌聚集一处，互为引援，想对付他们并不容易，你要格外小心。还有，北方一带的聚宝国驻防力量归布赫统辖，这混蛋放任顽石企业壮大抵抗武装实力，简直是聚宝国的败类。他立场明确，就是以莫里斯和顽石企业保护人的身份存在于十方国的。所以，防范抵抗武装的同时，你还得留意当地聚宝国驻军对相关行动的反应，最好能在驻军收到布赫命令妨碍你们行动前将交易双方人员和货物控制并转移到安全地点。你可命当地的共和政府部门事先做好周全准备，等你的人手抵达即给予协调展开行动。”

“元首放心，属下自会小心。”希琉尔躬身道。

“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希琉尔躬身礼毕，依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