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像?一国公主就不能客观看待问题权衡利弊吗?再说了,他三番两次要将我远嫁外邦,我不过是他手里的筹码罢了,如此一想,他裘里家的天下和我一外姓宗室的妃嫔何干?总犯不着让我这‘外邦人’替他的江山社稷瞎操心吧!”
“这话让陛下听了,明儿就得给你指定一门远离十方国的亲事让你立即嫁过去,再不许你踏足十方国半步。”
“他敢!我非带兵打回来不可!”公主噘嘴说道。
面对她不切实际的言谈,麦尔斯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行了,你连一小股宪兵都对付不了,若非哈克赶去解围,这会儿或许早在槛送回都城的路上了,还谈什么带兵攻打十方国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我要去了解俘虏的审讯进度了,你且随守卫回房歇息去,得空时我自会来陪你。”说罢他叫来门外警卫吩咐了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没等话说完只听公主说道:“我不,我要和你一起审讯这伙混账。我的两名侍卫在高登山郡被持有强大火器的歹人所害,当中一人生死未卜,我得确定那些歹人和这伙宪兵是不是一路的,得知道赫者壬究竟被抓到哪儿去了?”公主倔强说道。
麦尔斯遣退警卫说道:“行吧,正好可以跟我聊聊你在路上的经历,看样子,你也遭了不少罪,真是难为我们的公主殿下了。”
深水河城是一座建在群山狭谷间的沿河城市,因蜿蜒宽阔的深水河从狭谷穿城而过得名。城区地势狭窄陡峭,无法容纳过多驻军,除了重要指挥机构,护国军的主力部队都被部署于城外驻扎。此举既保障了大军到来不会滋扰民众,同时也便于在广阔的郊野屯垦作物供应军需。
麦尔斯与公主离开半山处的司令部,顺着树荫匝地的石铺路驭马徐行,家长里短互相聊着京畿见闻。不觉时近黄昏,十月的傍晚秋意渐浓,落日沉沉,晚霞点缀穹隆甚是妩媚。陪伴在人生挚爱身旁使公主感到分外满足。她深吸一口气放眼四望,见沿河两岸错落的民居古色古香,宁静安谧,鳞次栉比的房檐瓦垄间升起缕缕炊烟,随着晚风徐徐吹送缈缈袅袅消散于红蓝相间的长空下。
此情此景使她忆起了似曾相识的过往,在大战之前的兵营山谷,在更遥远的麦尔斯还未掌握城北兵营指挥权的年代,似此一派安宁祥和情景却是祖国的寻常气象。然而,打离开里雅尔以来,她沿途所见无不是城郭残败,沃野荒芜,民居倾圮,陋室空空,逃难的人们食不果腹,骨瘦如柴,荒野时有灾民横死,饿殍载道的惨况屡见不鲜。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长舒一口气缓解了压抑的沉重心情对麦尔斯问道。
“做什么?”麦尔斯不解道。
“让这儿的人安居乐业的生活呀!外面的世界都快荒废成古迹了,到处都是逃难的饥民和凶残的盗匪,何以你的治下就能吏治清平,河清海晏?莫非这儿的民众不需为你那数十万军卒供应军需粮草吗?”
“现如今战乱之年,军赀钱粮耗费巨大,做为十方国民自然要为祖国恪尽公民义务,缴齐各项捐税,但若战乱时期还向民众全额摊派数十万人的军赀。就眼下实际情况来看,没有两三个暮岩郡的赋税收入是无法满足的。可陛下并没给我这么大的征税权,甚至暮岩郡的捐税都是我以边境守军主将名义要求郡守必须全力配合才得以获取的。然而要养活几十万人把日子过下去,除了开源节流,量入为出,还得身体力行加入生产劳动中。几十万青壮是最好的劳力,在哈克前期打下的基础上大伙儿方抵达新营地就一头扎进了开荒屯田的事业中,快速的在此地建起第二道坚固防线。
我们退至暮岩郡将近俩月,最初种下的口粮已经长出了茁壮的秧叶,你在兵营山谷见过的---漫山遍野的垦区到了收获的季节又会是另一番鼓舞人心的场景。
扈役兵原是附庸领主的兵役制,手下将士既是赫斯家封地守卫者也是封地佃农。干农活这种事儿,自我继承城北兵营指挥权以来每年都会象征性和将士们劳作一阵子。但是到了此地我几乎天天都得往垦区跑,在田间和将士们辛勤劳作,跟各主要将领讨论包括农牧在内的一切问题。垄亩间俨然成了我们的主战场,每天筹划着到哪儿去开辟新的垦地播种适宜的作物。为确保赶上今年最后的收获期,还得仔细观察晚下种的秧苗是否能结出饱满的粮食,蔬菜的长势是否会受季节影响歉收,我看起来更像个勤勤恳恳的农夫而非叱咤疆场的将军---呃”他拍着脑门努力思考着什么。
“对了!”突然,他兴奋嚷道:“种植园主---像侯爵大人年轻时在楔形大陆拥有广袤土地和众多奴隶类似的种植园主!”
“你去过楔形大陆吗?难道你见过大陆上的种植园主是怎样生活的?”公主笑着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去过才算知道呢?侯爵可是无数遍的在我们耳畔复述他那引以为傲的黄金岁月,他是怎么说来着:‘嘿!’”
他单手握着缰绳,挺直身板,另一手在胸前煞有介事比划着,模仿侯爵老气横秋的神态和口吻说道:“当年呀,在楔形大陆上归我所有的种植园面积大得好似一个国家,那儿可不像里雅尔四面高墙阻隔群山重重叠叠,那儿的平原有半个十方国那么大,平原里尽是四方整齐的种植园,别看种植园大得每一块都有十座王宫那么辽阔,但它们整齐得就像用刀子划开的馅饼,一块接着一块码放在宽广无边的大地上宛如天神铺下的地砖,就这么一块接着一块,铺啊铺啊直铺到大陆连接海水的边界”他闭上眼,横在胸前的手掌起伏摆动仿佛波浪的延展以示绵延无尽状。
“你够了吧!再铺可要铺到我们十方国了。”公主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嗯,说实在的,为了不给我们苦难深重的民众过度的施加负担,我是费尽了心机。除了自建垦区,我还派人向周边郡县征索粮秣,这在王廷律法中是绝对禁止的。在我兵威辐射范围以外,征粮活动几乎一无所获,地方官吏慑于王廷苛法对我派去的军士或拒之门外或野蛮驱离,像凶神恶煞一样看待他们。我的手下里有些性子躁的三番五次向我建议扩大征税范围,向物产丰饶的临近郡县发兵借粮,都被我坚决否定,倒不是我有多么仁慈,而是形势并未发展到非那么做不可,真到了那种地步”他沮丧地低下头欲言又止。
“别无他法,那些地方官吏有不知轻重的,除了予以冷酷的惩治,又该怎样才能让他们乖乖提供军队紧缺的物资呢?若因缺粮打了败仗,做为地方官也是当一并治罪的,到时可不是交出钱粮就能解决的事儿了。何况将廪帑失于你手好过让敌军抢了去,至少在君父面前他们也能赚个援助作战部队的名义为自己开脱,倘使他们明知敌军可能进占该地还将大量给养留给敌人,事后追究起来非得治个资敌之罪不可。”
公主的理解与鼓励给了麦尔斯一颗定心丸,让他更加坚信形势逼迫下前往仓廪殷实的周边地区武装筹饷的正当性。
二人穿过人烟辐辏的街市,转入专供车马行使的沿河大道,开始催马加速行进。纵马疾驰有一盏茶工夫,来到东城门外的开阔谷地。
谷地四面山峦叠翠,当中平坦空旷地带密密麻麻分布着双层营房,一幢幢木制房舍自西向东从谷地一端延伸至另一端,纵横排列,参差有序。营区外辽阔地域里尽是种满了粮食蔬菜的垦地,自田里收工回营的士兵们十几人或二十几人不等组成许多劳动队伍携带着各种农具精神饱满走在阡陌道路上。
麦尔斯和公主过了营区哨卡径至城外指挥部,从警卫处得知情报处长瓦洛正在战俘营审讯押回来的宪兵们,遂领着公主纵马奔向距指挥部两里远的战俘营。
战俘营的建筑结构与士兵营房无异,只是在营区外架起了一道五米高的铁丝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加设了警戒兵力。
瓦洛收到通报从审讯室出来向麦尔斯报到。
“有查到什么重要信息吗?”麦尔斯问道。
“报告长官,这伙人是受法务大臣指使前来对我们实施后方袭扰的敌对势力。他们对我们制造的破坏活动属下已做了完整记录,请长官过目。”说罢,瓦洛领着二人离开审讯室走入隔着两幢营房的临时办公处。
瓦洛请二人就坐奉上茶水,又从文件柜里取出厚厚一沓卷宗,抽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递给麦尔斯说道:“这是敌对份子的口供,请长官过目。”
麦尔斯点了点头接过文件仔细翻阅着,边看边说道:“好一班宫廷阁僚,人人皆为狼子野心,我与将士前线用命保他们富贵享乐,这群硕鼠不思回报反而处处掣肘,百般作弄,欲令我彻底败北好趁机除之简直岂有此理!”麦尔斯将文件往身旁几案上一扔,怒叱道。
公主被这突然之举惊得满脸错愕,拾起文件默念道:“我部为隶属法务部辖下宪兵处京畿守备营三二一联队,有兵员二千一百人。奉法务大臣希琉尔均令,拦截所有试图通过任何路径进入暮岩郡的内陆流民(附:手令内容为”公主粗略看了缴获的札付原件,无非是以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要求宪兵队尽力截断麦尔斯获得兵员补充的途径,再往下看就是希琉尔与宪兵队长的对话记录了。
“上尉先生,本堂着你即刻率部前往高登山郡险要关隘设卡拦阻涌入暮岩郡麦尔斯军队驻地的流民,你可愿担此重任?”
“报告大人,属下定不辱使命,保证不会让一个流民从我面前进入暮岩郡。”
“这可是你亲口应承的,倘届时无法完成交付差事又当如何?”
“属下愿立军令状,倘不能完成大人交付的任务甘受军法处置。”
“很好,你记住,不得与麦尔斯部起争端,最大限度将流入暮岩郡饥民驱之他往,本堂的要求很明确---一个民夫也不能留给他!”
后面是这位上尉供述在高登山郡一些路段拦截流民的诸多细节,公主逐页翻阅着,在第三页看见一封用别针夹在页面上的烫有法务部火漆封印的信笺。她取下信笺打开读道:“致三二一联队上尉维尔勒,近有一批武器原是内务部查扣之违禁品,因王廷相关各部有失查验,以至误将该违禁品划归军需品,及至发现疏漏,该违禁品已装车发往暮岩郡途中,今快马急递致函予彼。望阁下阅过本函,务必全力追截此辎重输送队伍,万不可使交付麦尔斯军中。事关重大,长官宜速宜甚!法务大臣希琉尔字示。”
“这就是他们的罪证!”公主高擎手中信笺对麦尔斯愤然道。
“呵!这算什么呢?有陛下宠幸,即使犯下滔天大罪,谁又能把这伙奸佞如何?”麦尔斯苦笑道。
“这些火器装备是我父王金口玉言发还予你的,没想到奸佞们竟敢阳奉阴违干起了欺君罔上的勾当,前脚君父刚颁下放行谕旨,后脚他们就敢派兵拦截,要知道事情若败露可是要诛戮满门的。”
“你也太天真了,只怕我们的首相大人有十足把握即使干下多么大逆不道的恶行,都能在君王面前凭着口舌之能三言两语粉饰了账。”
“也是,我父王被充斥朝堂的乱臣贼子们蛊惑得终日沉迷美色不能自拔,对蒂利尔安插在他身旁的妖妇言听计从,哪还有什么正常心智判断是非曲直?”
若说前面查阅的宪兵供状只是激起了公主义愤,那么当她看到那些针对自己的险恶阴谋则彻底点燃了心中的复仇火焰。
在接下来的一封信里这样写道:“近日公主私逃出宫于高登山郡为草莽匪众劫持,王廷支付巨额赎金仍未成功救出殿下,预计殿下脱险后必会前往暮岩郡麦尔斯处寻求庇护,故命尔等留意查探,获悉公主下落务必救出护送回里雅尔,断不可任由她去与麦尔斯私会。前番诸事皆可酌情缓办,唯此一项事关国体,倘然有失定严惩不贷!”
“哼!主意打到本尊身上来了,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伙奸贼别让我逮着,否则定给他个杀一儆百,叫宵小鼠辈见见本公主的手段。”公主咬牙切齿忿忿道。
“这可不像你惯常为人呦!莫非受了他们多大委屈不成?”麦尔斯对一向以优雅端庄形象使人为之倾倒的公主衷情不已,陡然见她显露出冷酷凶狠的一面,内心大感震撼,竟隐隐泛起一丝畏惧。从她手中接过供状默念起来,了解到公主提起的那些沿途以来的不幸遭遇竟也是这一干人的杰作,终于明白她何以会一反常态的放弃了以宽容博爱示人的形象。
他长吁一口气,颔首说道:“看来佞幸已经对我们发起了全面进攻,你那下落不明的卫士多半是被希琉尔的手下们带回里雅尔关押了,这群乱臣贼子真个胆大包天,竟敢对王室成员干出这狂悖不法之举。”
“我得尽快通知王兄,再怎么说两位好友也是王兄的侍卫,眼下他在宫中已重获父王信任,父王欲借他对奸佞们形成挟制,由他出面量佞幸不敢不放人。”说罢,公主向瓦洛要来纸笔疾书一封让他即刻送往里雅尔交予王子。
“我可以见见这位维尔勒上尉吗?”公主对麦尔斯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麦尔斯微笑回答她,同时示意瓦洛前方引路。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审讯室,看见一名身着宪兵制服的中年男子端坐于用栅栏隔开的审讯室里,正接受栅栏外两名工作人员的盘问。工作人员见三人进屋起身向他们敬礼。
三人回礼后走到栅栏边,公主率先对宪兵发问道:“你可认得我?”
那宪兵起身鞠躬致敬道:“卑职在都城履职期间曾见过公主与麦尔斯将军,故而认得。”
“你既为宪兵应当熟知宪法明文列载除非有国王御旨,否则任何独立的司法机关无权对王室成员进行拘捕囚禁,你等何故敢于听人指使拦截本尊?”公主质问道。
“回殿下,卑职在人麾下当差,万事以上级指令为行动准则,纵然熟知宪法典章无奈身不由己,只得奉命行事。”宪兵不卑不亢道。
“如此说,你供状中所述有关希琉尔指使你等所做之事俱为属实咯?”
“是的!”
“你敢在国王面前和希琉尔对质吗?”公主质疑道。
“小人既已沦为将军俘虏又被缴了法务大臣的密函,回去须难逃一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很好,只要你愿意出面指认希琉尔,我们定会保障你的人身安全。”说罢,公主稍加沉吟即对麦尔斯道:“你想如何处置他们呢?若带他回去指证希琉尔的罪行,我觉得即便父王破天荒将希琉尔夺职严惩也绝不会对幕后元凶做任何追究。蒂利尔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无法撼动的,而佞幸想为自己培植一个取代希琉尔的忠诚爪牙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最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徒劳无功。”
对于公主的疑问,麦尔斯微笑道:“我自有措置。天色不早了,你也该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叫人给你准备。”
“我可不是来你这儿度假的,就你的闲常吃食给我添置一份即可,在当下这灾荒年月里,寻常人家连果腹的糠秕都没有,我何忍为口腹之欲而奢靡浪费。”
“收起你的多愁善感吧!这儿可没你说的那般窘困,人们的日子是过得不宽裕,但粗茶淡饭应有尽有。你可知暮岩郡也是祖国重要的粮食产区?当地温和湿润的气候最适宜作物生长。我们方到此地恰逢当地官吏向民众催收本年度的租税,可巧让我截下了郡守准备上交王廷的粮赋做为军饷发给将士们---哈哈,想来真是大快人心,这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哩!”麦尔斯得意笑道。
“亏你笑得出口,私自截留王廷贡帑是何等重罪,你就不怕掉脑袋吗?”公主嗔怪道。
“我只是截留钱粮而已,比起那些截留抗敌军备,堵截公主的奸臣国贼,罪业只少不多吧?再者,拿本该发给将士的物资发给将士,不过是免去中间几道冗杂章程而已,又该受多大罪责呢?”
“你还狡辩---”
公主还要斥责,麦尔斯忙劝阻道:“好了,所谓行军打仗,为将者当审时度势相机而动,我觉得那么做有利于凝聚人心鼓舞士气,自会义无反顾执行。何况在兵营山谷大战禁卫军后,王廷不给我发饷我也是自筹军资的,反正自行向州府郡治催饷已成了这支军队的筹饷常例。说来,若陛下顾及我为国抗敌劳苦功高便该主动送来钱粮资给,岂有让前线将官自行募集粮草打仗的道理?我不找他的官吏解决又该找谁呢?
方才是谁说如有必要是可以向周边郡县借粮来着?”麦尔斯略带讥嘲辩白道。
“我是说---”
“我明白,”麦尔斯打断她的言语说道:“你之所以反对我这么做,是因为你不了解事情的紧迫性,要是我对你详细说明了,准保你比谁都支持我的做法。”麦尔斯耐心向她解释着。
“是吧。”公主被他驳得无言以对。
“你的决定总是正确的,特别是在领兵打仗这件份内事上,你如果错了就没人是对的了。你说必须那么做就必定是最优选择,下回再有打劫官帑的事儿也叫上我吧,至少让我陪你一起承受父王的惩处。”公主微笑说道。
“一言为定!”麦尔斯说着高举右手与她击掌立誓。
公主和麦尔斯在战俘营跟负责处理战俘事务的众将士用罢晚餐,于夜色中踏上归途。
“你要怎么处置两千多人的王廷俘虏呢?是否要将他们遣返回都城?”
两人徜徉月夜下信马由缰闲聊着。
“放他们回去?怎么可能!眼下边陲告急正是用人之际,他们受蒂利尔指使蛰伏在高登山郡大肆驱赶本欲流徙进暮岩郡的灾民,要知道这些灾民若武装起来可都是重要的抗敌力量,既然他们赶跑我的兵员那就只能拿他们来充数了。你看见白天战俘营外围在建的屋舍了吗?那些是宪兵们的新营房,将之收编到抗敌队伍中多少能弥补他们给我造成的损失。”
“不放他们回去你就不怕惹恼蒂利尔,使之持续对你的抗敌大计实施干扰吗?”
“现在他还能对我做什么呢?他既没有能力说服陛下置聚宝国敌军不顾,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和我的军队再次火并,也不敢在举国一致要求抗敌驱虏的呼声中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前线作战的军队公开激化矛盾。更别说这些敌人还是他力主占领白沫省的产物!假如此次不能成功击退敌人,他终将难逃陛下问罪,所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这奸臣三番两次陷我于绝境,我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岂有惧他之理?”
“你说这回我们能将这些恐怖的强敌赶出国境吗?他们太强悍了,我根本看不到什么希望。”公主注视着脑袋耷拉的马儿,垂头丧气说道。
“不好说,可以肯定的是必须做好和敌人长期周旋的准备。敌人的单兵素养与武器装备都是最优异的,从质量上看,单兵或集群作战与我方作战部队比较起来战力都在数倍之上。敌人一个装备齐全的单兵战斗力顶得了我们五个以上的士兵,一个排的战斗力赶得上我们两百人的战斗小队,一个五百人的营级单位指挥得当足以击溃我们的万人分队。此次逼得我们不得不撤退的敌军也仅有四万人而已。更多的敌人已经开进了我们的国土,以常规战而论,若想击败大规模入侵的敌人绝无可能,我们的军队在敌人面前只是活动的枪靶子。”
“那我们不是必败无疑了吗?”
“也未必!敌人是侵略者是强盗,你可见过强盗长盛不衰的?强盗得以猖獗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天理不彰,世道昏乱,以至不肖之徒趁势而起,形成气候。只要消除对方逞凶为恶的土壤,他们自会消弭瓦解。”
“你说的好深奥呀!我怎么感觉玄乎得很呢?”公主疑惑道。
“一言以蔽之---坚壁清野避实击虚坚持不懈持久周旋。”
“你想拖垮他们?”
“嗯,总算开窍了!只要我们不与敌人进行不利于我方的大会战,充分发挥地利人和优势,依托辽阔国土,以源源不绝的小股兵力袭扰敌军主力,辅以战役级的局部战争,以分化消耗为战术,辅以歼灭驱逐的总体战略,如此,纵使敌军势大,也无法在我们的国土上承受长久消耗。只要我们足够坚强足够勇敢,等他吃够了受困异国他乡的苦头自然能领会知难而退的宝贵哲理!”
“一如他们在楔形大陆上的败退!”公主兴奋嚷道。
“嗯!可别以为我们比曾被他们奴役过的人们更好对付。”麦尔斯微笑回应她。
听了麦尔斯深入准确的分析了敌我优劣,并说明了整体作战方略,公主大受鼓舞,谈话重又变得欢快融洽,一路上有说有笑,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司令部。
自公主抵达深水河城,每日形影不离陪在麦尔斯身旁,与他一道儿整饬军务从事农业生产活动,积极融入军营的日常生活中。对所有需要麦尔斯决定的重大决策参与讨论和建议,俨然成了他生活中的贤内助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他们在相互鼓励的协作中感情日益加深,原就是一对恋人的高贵青年工作之余也会讨论婚姻大事。
麦尔斯心系祖国安危,一心以御敌为重,对于涉及两人情感的话题有意避而不谈。倒是公主,时不时发表些此生回宫渺茫无期,不知倦鸟何处可栖的感慨,旁敲侧击屡番试探,希望他能有所回应。
多数时候麦尔斯态度暧昧,假做不知,意图蒙混过关,实在抹不过去就会以婚姻大事须由双亲主持方显名正言顺,免致为人诟病之由予以搪塞。公主见他无意迎合被当头浇了几回冷水,只得无奈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