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山贼(2 / 2)

“人选呃当然有!末将有一本家外甥随我从军三载现为值守南城门校尉,我这外甥在军中表现历来可圈可点,倘陛下需要将帅之才他就是绝佳人选!”

“即有爱卿保举,孤自当量才取用,速宣令甥前来听封。”

这边宫人奉命出宫传召南城门校尉,不一会奥勒米的外甥拔勒尔奉召入殿。国王问了他一些营防琐细与从军心得,他对答如流甚为得体。君王大悦当即将他从中尉擢升为少校,委任他率领两个虎贲营共计三千人马前去营救公主。

年轻后生领旨谢恩自去,奥勒米也匆匆谢恩跟了上去。他赶上刚获得晋升的外甥叮嘱道:“拔勒尔,这回可别说娘舅没照应你,解救公主的差事是你难得的表现机会,做好了不但能受到陛下赏识,公主那儿也会记得你好,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所以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呀!你要是能出人头地,他日九泉之下我见了你亲娘总算有所交代”

“行了,行了,酸不酸呦!不就几个鸡鸣狗盗的小贼吗?至于让你大老爷们悲春伤秋大发感叹吗?我现在去兵营集结部队,等宫人将敕令送来你赶紧签了给我,迟了,把正事儿耽搁了可算你的!”

对于奥勒米的谆谆告诫,年轻人表现得极不耐烦。

“去吧,路上小心,遇见贼人就让手下骁勇去对付,你只管掌控大局了事”看着外甥走远,他仍絮叨个没完。

拔勒尔得了调兵敕令率领三千人的队伍于夜色中悄然出城望高登山郡进发,另一队负责押送赎金的军队扮作商人模样分作三辆车子载着满满三大箱金币在同一时刻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前往匪徒指定的交易地点。

自从莫里斯打王子口中得知公主逃往暮岩郡的消息,他就为宫中权力天平倒向有利于蒂利尔一方感到深深忧虑。加上他已应允国王疏通贸易的要求,料想此举将使蒂利尔膨胀的野心再次获得扩张的机会,心中更是烦闷。

他整日窝在温泉山公馆内和从世界各地开办的竞技馆里遴选的格斗高手们切磋武艺。

这天他正和队员们进行日常训练,收到京畿防务调动的线报,遂停下训练进入场地旁休息室里闷头思索应对之策。门外路过的竞技馆教官见他心事重重在座位上发怔,遂近前向他展开询问。他抬头看着教官豁然道:“米利斯,来得正好!敝人有一事拜请,不知你可愿鼎力相助?”

这教官是洛曼举荐的,原是顽石企业在大哈尔斯大陆设立的保全公司里的主教官。受雇顽石企业之前是楔形大陆一支地方武装的佣兵队长。不但擅长格斗技巧且能熟练使用诸般火器。

“先生有事只管吩咐,何须客套?但有效劳之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身形高大皮肤黧黑的教官抱拳说道。

“很好,我要你帮我监视京畿卫队去向你可愿为?”莫里斯以探询的口吻问道。

“我当什么事值得先生这般在意,原是要我做斥候。当年在下于军中服役时不知打过多少硬仗,鬼门关里也去了几遭,做回密探又值当什么,有何不敢?”大汉不屑道。

“不忙答应,容我陈述备细。”

莫里斯向他递上一杯醇酿接着说道:“我要你追踪的这支军队运送着重要物品,至于运送何物尚不得而知,你可见机行事,觑隙予以闸取。此去凶险,你多挑些精壮好手带上武器防身,事成后敝人必有重谢!”

“哈哈,似我这等人一生只求干惊天动地事,做来去自在人。追随先生只因得遂人生所愿,除此而外还有什么酬报能够使我满足的呢?先生只管将那队军马情报详细说来,待我选定悍勇武备即可动身追截。”

米利斯从莫里斯的私人护卫中选出一百名精壮勇士,每人配发了时下最先进的火器装备。出发前莫里斯不忘叮嘱非万不得已勿轻易使用随身火器以免暴露身份。

米利斯颔首允诺。

待众人快马赶上运送黄金的部队已然进入高登山郡辖境,米利斯要随员于官军必经之路十里范围内分散隐蔽,另派两名健足猛士翻山越岭尾随官军监视。

说到这支押送赎金三十余人的部队对被人跟踪一事竟毫无察觉,他们抵达高登山郡约定交易的林间地带,早有癞军师率领百来号喽啰兵预先埋伏等候。

见有商贩模样的人群赶着车马从山下大路行来,虽不知蓬遮布盖密闭严实的车厢里装着甚物,但从车轮驶过深深压陷的车辙印也觑出了几分端倪。

待官军到了山下,只听林中鼓点四起,癞军师领着众兵丁小将高声吆喝着杀将出来将车马人群团团围定。双方互道来意,各自验过赎金与公主本人。之后官军要求癞军师将远处困于囚笼内的公主放了才能交付赎金,岂料癞军师随口打个呼哨便有几十号人从密林中冲出,匆匆将困着公主的囚笼抬离众人视野,隐入了茂密林中。

军师对官军将领傲然说道:“公主你也见了,放下黄金回城交差去吧。”

那将领自是不能答应,厉声道:“国王有旨,不将公主安全救下不得交付赎金,你们这伙蟊贼草寇图财而已,此刻堆积如山的金币就在尔等眼前,只要放了公主财宝任你们取走,若不答应这买卖只得作罢,莫非你们只想过个干瘾看一眼黄金便知足了?”

“这位官爷,我可没耐性和你扯官腔,黄货放下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如若不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公主自然是要放的,但是得等到我们确定你官家是诚心要做这笔买卖才能将人交给你们。倘钱到手了没命花岂非空欢喜一场?倒是乐极生悲惹人笑话,这般蠢事我辈岂可轻为?回去告诉国王,只三五日间这山中无异动我们自会将公主周全护送回京城,立刻放下黄货回去吧,迟了怕你们搭上身家性命。”癞军师语气强硬说道。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一伙窜迹山野沟渠的鼠贼何来的造化敢消受这百世难求的福报。”说罢,一声令下众官兵纷纷从车底暗格里挈出兵刃火器便要开始厮杀。

这边癞军师也是有备而来,他从容指挥手下应战,一边命令小卒望空中施放响箭招来埋伏就近的大批援军加入战斗。

山贼人多势众官军哪是对手,不过一盏茶工夫已被杀得只剩几名残兵。看着仓皇逃窜的官军癞军师下令鸣金收兵,要小卒们将为首的将领尸体带回去交差,余下军卒尸首就地掩埋,阵亡的己方人员带回山寨落葬。妥善布置了一切命几名喽啰兵赶着装载金币的车驾洋洋得意踏上了归程。

山下林中发生的事情尽被山上潜伏的两名米利斯派来的密探瞧在眼里。两人合计由一人回去向米利斯报信,另一人继续追踪山贼去向,约定沿途留下记号以便后方队伍循迹追踪。

癞疥军师押送着满载金币的马车开开心心回山寨复命。而在高登山郡密林中等待运送赎金队伍消息的拔勒尔得知公主未被救出反让劫去赎金,死伤许多军卒,气得咬牙切齿,下令就地集结誓师,发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说在送信人带领下趁着夜色从林间小道直取山顶匪窟。

强盗们为劫获前所未见之巨额钱财在山寨里大摆宴席,全寨上下昼以继夜痛饮不休。待到发现被偷袭的官军于木制栅墙上放起大伙顿时慌作一团。

要说还是大头领临危不乱发挥了山寨之主应有的沉稳干练。面对混乱的场面他指挥若定,在癞军师辅助下雷厉风行组织起严密的战斗阵型,双方展开激烈厮杀。

这一场好斗,虽是官军人数占优可匪兵是搏命之战,人人奋勇争先,气势上压过了官军一筹,更兼战场是位于据险而建的山巅寨堡大院内,四周木寨栅栏被大火引燃火势冲天,能够容纳人员的空间有限。是以,除去率小股官军一马当先杀入寨内的拔勒尔,寨外大队军健皆受阻火势近前不得,使得匪寇们获得了短暂的优势。

堂上癞军师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想让伤愈的二头目上去结果了指挥官军战斗的拔勒尔,但明白狂妄自大的二头目只服从大头领命令遂向大头领进言道:“寨主,官军势大只宜速战,我看两军之中立于垓心者甲胄光鲜号令全场,定是官军统帅,倘取他性命官军士气大挫必然溃退。”

大头领听了点头会意,对二头目高声道:“莽汉,快去结果那当中敌将,赏你千金!”

二头目一介愚夫,最好逞匹夫之勇,此刻正掣刀在阵中杀得兴起,当即应道:“好咧!”

只见他飞身跃至拔勒尔跟前,指着拔勒尔面门叫骂道:“你们这些狗官,往日我只道你们惯于仗势欺人,自从前些天被你们当中一个杀千刀的迎头打了一棒子,才真正领教了你们的下作花样有多么阴险卑鄙,今天老子就要以牙还牙叫你们血债血偿!”说罢,“噌!”得一跃而起,高擎大刀劈面朝拔勒尔砍去。

拔勒尔戎马三载追随奥勒米几度征战,参加过阅兵日惨案和兵营山谷激烈战斗的磨练,算得上是一名久历战阵的勇将,面对眼前凶顽草寇的攻击岂肯示弱。眼见刀锋迎面落下侧身一闪飘然避过,举剑朝二头目肋下便刺。

二头目虽身躯肥胖,然而多年穿山越岭干无本买卖,在与人搏杀争斗中练就了不凡身手,行动远较常人敏捷,浑身更有千百斤气力,否则也不可能力压群寇稳坐山寨第二把交椅。他见拔勒尔举剑刺来并未躲闪,只将刀口回转隔开剑刃,身体顺势前倾将刀尖对准拔勒尔心窝搠去。

拔勒尔充分利用自己体格瘦削的优势,只微微侧身轻松避过二头目又一次直击要害的攻势。

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欲置官将于死地使尽全力,另一个想将匪寇枭首出招狠辣,双方缠斗了不下五十合仍胜负未分。二头目仗着硕大体格以明显的优势持续对拔勒尔形成压制,拔勒尔则在游移中寻找对方的破绽,伺机一击致命。

两人又斗了三四十合,二头目见久战不下内心逐渐浮躁,于是加速挥动手里的兵刃。攻势瞬间变得凶险急迫。面对疾风骤雨般的进攻拔勒尔渐感体力不支,只觉风车儿一样舞动的刀刃像一张展开的大网快速从正面向自己撒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化解对手水泼不进的刀法,他被强大的力量压迫的感到胸口传来隐隐窒息感,然而勇士的意志顽强支撑着他坚持难度骤升的战斗。

忽然,在一个向后纵身以闪避敌人挥砍的过程中,他的后腰撞在了一张宴席用的四方桌沿上,未能成功跳出对方攻击范围,竟被迎面挥落的重刃剁碎银盔破颅身死。然而终是一位豪杰,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仍不忘挥剑朝对方前胸直刺,待二头目发现自己身陷险境想抽刀躲闪,早因惯性作用失去了重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穿胸而过,砍杀官军统帅的同时也被寒光闪闪的长剑扎了个透心凉。可怜两位英雄豪杰双双殒命彼此手中。

来不及为二位共赴黄泉的英雄唱悼哀挽,堂上军师甫见拔勒尔被击毙立即指着他的尸体对官军高呼道:“快看,官军主将被杀了,官军主将已死,弟兄们杀呀!杀光官军,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众人循声朝癞军师方向望去,见二头目与拔勒尔肩对肩互相抵着,二头目握刀劈开了拔勒尔的脑门,而拔勒尔手中长剑也穿透了二头目后背,两人已然断气。顿时盗匪们士气大振喊杀声四起,犹如着魔般对军心慌乱的官军进行疯狂杀戮。只一忽儿便将院子里丧失战斗意志的官军杀去大半,剩下的也抱头鼠窜,竞相望来路奔逃。

寨墙外挤做一处的官军闻得山寨里传出同袍凄厉的哀嚎哭喊声情知大事不妙,在盗匪们的兴奋嘶吼声里个个胆战心惊面露惧色,又听双方人员俱高呼官军主将已死,所幸撇下陷于盗匪围困中的弟兄转身投入暗夜连滚带爬逃下山去。

大头领率群寇乘胜追至山下又截杀了一阵,到拂晓时分方罢战回寨收拾起恶战后狼藉的场面。看着和拔勒尔同归于尽的二头目好不伤怀,怅然哀悼一番命手下将二人殓葬了。突然身畔军师嚷道:“不好,公主尚囚于后院阁楼内,以昨夜之火势倘无救援必然遭难!”急呼左右小校前去查看。

不多时小校回报,后院一带房宇屋舍在大火中片瓦不存,灰烬里唯剩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军师听罢曳步急奔至后院,对着被抬出横放在地的焦枯尸骸仔细查验,又走入被烧成一堆废墟的阁楼遗迹内俯身细细搜寻。许久,兀自嘀咕着行至赶来的大头领身边若有所思道:“不知寨主可还记得公主随身携带的那只绿宝石手杖?”

“记得,可有异常?”

“那手杖本身并无玄机,只是杖顶所缀核桃大小的绿宝石属稀世至宝,质地坚硬堪比金铁,于烈焰中尚能不失分毫颜色,又岂是寻常火焰可以焚毁?如今残烬中连个宝石的炭壳也没寻着,想必是随它主人一并逃出了火海!”

“如此最好,倘公主有什么闪失我等纵不惧昏昧王廷报复终是结了个强大的冤家,不管怎样他为官我为贼,倘要执意纠缠紧咬不放,我等终难抵它势大。”

“大头领高瞻远瞩所言甚善,可这几具火海中的尸身又该作何解释?他们逃便逃了何以要放三具尸体故布疑阵,这岂非多此一举?不好,定是官军双管齐下,一路牵制我等,一路去解救公主---快,快去库房查看财宝是否完好。”说着一行人急奔向大寨正后方从巨岩中开凿而成的藏宝库。

众人来到寨后,发现把守大门的两名小卒已被抹了脖子横尸道旁,沉重的库房铁门洞开,透过朝阳射入洞内的明亮光芒,可见昨日还堆满金银珠宝的石窟此际已然空空如也。

这石窟里存放着山寨多年打家劫舍,剪径绑票劫夺的所有财富,除去昨日收到的十万金币,还有原先四万多枚各类样式的金币,近十万枚银币,众多宝石珠帛,金银器皿总计不下四十万金币的财物。

大伙儿见此光景惊得愕然无语个个瞠目结舌,大头领半晌回过神来满眼噙泪道:“罢了,今番是着了官家道了,想是我等时乖命蹇该受此厄。如今山寨遭焚积财被夺,我愧对弟兄们多年衷心追随,使你等舍命换得的富贵轻易为人所取,唯今只有以死抵罪。”说罢抢过身旁头目佩剑就要自刎。

癞军师眼疾手快跳将起来双手交叉掐着大头领握剑横在肩头的右手小臂,口中高呼不可。

大头领是个勇力过人的壮士,军师个头瘦削,为阻止他自裁只得收起双脚将整个人吊在他的手腕上,似此才得以暂时止住他自刎的行为,众盗见之亦纷纷叩首泣诉劝他宽心。见此情景大头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怔在原地,须臾,蓦得长叹一声泪落双颊,缓缓垂下右手让军师立在地上。弃剑叹道:“想我英雄一世竟糊涂一时,失了筹算以至被他人趁虚而入,今虽蒙山寨弟兄仗义宥罪,然已无颜面再当你们的头领。尔等亦无须再跟着我忍受餐风露宿之苦,现如今我能为你们做的仅有修书一封荐你们去往百里外石叠山投我那结义兄弟黑脸判官处,他为人急公好义定会善待你们。官军败了一着或会大举来犯,事不宜迟,弟兄们速速动身奔命去吧!”

众人听了他凄婉的决定哀哭苦劝,希望继续追随他就地建起营寨从头干起。大头领只是不允,当即修书一封催促癞军师率领众弟兄立即启程。军师放心不下问他今后打算,他神情凄楚,直言将浪迹海外就此金盆洗手做个干正经营生的市井小民。言罢再次催促军师尽快起行,免得官军赶到徒生祸端。自己也收拾了贴身物件打包好盘缠,与众人分别直奔南方大海方向而去。

却道何以受困囹圄的公主能在熊熊火海中逃出生天,这自然还得从受莫里斯所托的米利斯这支人马说起。

话说米利斯让回去报信的探子领路,循着另一密探留下的记号潜行上山,蛰伏于山寨西侧的灌木丛内,决定等到夤夜行动伺机盗走黄金。

岂知夜幕方至,便见木寨内燃起大火喊杀声响彻山间,不多时又见甲胄明亮的官军围着着火的栅栏寨墙蚁群似的乱转,一边忙着救火一边应付山贼从寨内飞射出的矢石灰瓶,晓得是王廷军队和山贼发生了战斗。于是捡了个人少的角落迅速突入寨中,扮作匪众在山贼面前杀了几个官军,又从山贼口中套出公主与金币所在灭了口。将人员分作两队,一队去洗劫山贼的藏宝库,自己率领另一队前往囚禁公主的阁楼。

这米利斯于温泉山公馆当差日长知道莫里斯与王室非同寻常的关系,亦曾于公馆内见过莫里斯对公主优容有加,是以在无法及时向莫里斯请示行动指示的情况下自行做出了解救公主的决定。

当他解决了阁楼处的守卫打开囚室大门见到模仿莫里斯着装风格后的公主更坚信了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救出被囚禁的公主三人,一行人将他们安全护送出山寨,路上公主几番询问米利斯身份他都以要务在身不便透露予以拒绝,等到了山下他想派人送公主回城,也被公主以同样模棱的托词辞拒。两名仆从暗示公主出走牵扯了复杂的宫闱斗争,米利斯颔首会意,几句寒暄后叫人牵来三匹骏马赠予三人,待他们离去带着手下转身疾行上山处理莫里斯交托之事。

花了近四个小时,米利斯和百名手下分作若干趟趁夜色悄然将财宝运至山下草木茂密处藏匿。全部转移完毕天已放亮,他们就地蛰伏了一日监视着凄凉落魄的匪众离去,而后思考如何处理到手的财宝。米利斯觉得若要将数量庞大的财物长途跋涉运回温泉山公馆,不但费时费力,路上免不得惹人耳目,给本就颇受官僚非议的莫里斯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回想起来时曾在距离匪巢十里处看见一座地势凶险古树成荫的高山,那山背阴坡地上有三株并排生长的参天巨树,那儿倒是个埋藏宝物的绝佳地点。于是命人潜回山寨寻些匪众遗漏可用于挖掘的铁器,又着人去将之前藏匿在远处山谷里的马匹牵来,待夜幕降临小心翼翼将装有财宝的包袱拴缚上马驮到要埋藏的地点。

米利斯命人用工具在树下刨出一个五米深,四米见方的地穴,将宝藏都投入地穴中,表面填上泥土夯实了,又捡来枯枝败叶覆盖遮掩。

事情办理妥当众人不敢停歇,骑上马匹星夜飞驰回温泉山向莫里斯复命。

且说被杀败的官军残部逃回京城向奥勒米汇报拔勒尔殉职的消息,奥勒米当时就放声痛哭起来,哀嚎道:“哎呀我的冤家呦出发前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让你叫这群废物冲锋在前你从旁督战即可,你倒为何不听我言,阿姐呀你好命苦你和姐夫走得早将这遗孤托付我照料。我一心指望他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给你争口气,没承想他壮志未酬遭此大难我我对不起你们呀”哭罢,当即将回来复命的三名最高军阶者处死。余怒未熄也不向蒂利尔请示,径入内廷向国王禀报官军铩羽而归外甥殉难的战报,泣诉欲挂帅亲征,誓血洗贼窟为外甥报仇的请求。

国王对他寙劣的统兵能力早不抱任何希望,随意找个借口将他打发了招来蒂利尔商议下一步行动。

两人决定公主脱险之前暂缓对匪寇用兵,以协商谈判为主。定下决策国王即着使者持敕旨赴盗匪处洽商谈判事宜,却哪还能找到贼人踪迹?只得回城如实上奏。国王又令当地官衙差人勘察,得到盗匪因山寨失火积蓄被掠而散伙的消息,只是公主却像凭空消失一般杳无音讯。国王料想她若未遭不测定会去寻麦尔斯,即修书着人赍往深水河城麦尔斯所部驻地,要他留心查探,但有公主下落即派重兵护送回都城。

堂堂一国公主说不见就不见了,任何人度忖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要说最关心公主的人除国王王子以及一众皇亲国戚和公主交往最为密切的赫斯家人这些亲朋好友至亲至爱以外,还有一位看似谦卑有礼谨饬修身的廷臣,若问此人是谁?自是我们当朝首揆蒂利尔大人。

与旁人不同之处在于王室成员对公主的关爱源自血缘纽带,赫斯家对公主的感情稍微复杂些也不过是身为宿世臣属对王室成员有着传统的效忠使命,还有就是和公主本人情义相合,带着美满家庭的融洽氛围接纳一位前来分享温馨情感的真挚友人,潜意识里也把她当成了即将成为赫斯家成员的亲近之人。假如说赫斯家人没有想让公主与麦尔斯这对天作之合结俪配对的想法当然是违心之论,但总而言之,所有人与公主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贯穿人生的时间河流里通过长期淘沥融合,以至每个人的命运经过无数次交织纠缠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情感关联。这使一切行为看起来无不是循着事物发展规律进行着,即所谓的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但蒂利尔先生对公主保有的情感完全超越了自然规则的限制,那是一种有别于常人所能理解的具备着完整健全认知的感情。他面对公主表现出的谦卑参杂了太多阴柔特性,尊卑有别的身份本应给予它的纯粹庄重许多时候都会给略显暧昧的言辞搅了分寸。在朝堂和后宫之间专为王权与臣仆设立的等级分明的界限于蒂利尔而言,因身系朝政专阃大权,拥有御赐自由出入宫廷特权而被淡化到了可以无视一切礼法典章约束的程度。

但是我们聪明的首相大人自然不会过分挥霍国王给予的宝贵信任,以至给人恃宠而骄甚至是肆无忌惮的印象,这倒为他对公主萌生非分企图提供了近水楼台的机会。若说公主和麦尔斯是两小无猜日久生情,那么蒂利尔对公主的感情就该算作一见钟情了。

自从帮助国王攻占金地岛凯旋而归举行的阅兵式上他于观礼台初次目睹公主的绝世风采内心便被涌动的热情填满,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泛起的某种阴谲畸形的思想。那会儿他已有了一位愿死心塌地相伴终身的总督千金格蕾丝,但他并未携她出席凯旋日庆典,理由为她是战败方前线最高长官之女不宜出现在战胜国庆祝胜利的典礼上。看似恰切的言行不过是他抛弃一颗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的前期准备,于他而言将一个身份尊贵的敌对国成员留在身边终为不妥,这无关他是否需要一位妻子一位伴侣,而是在政坛上是否会成为他进身的绊脚石,所以无论自己是否愿意都必须将之舍弃。而公主的出现恰能弥补格蕾丝已经不再具备的政治价值,这使公主在蒂利尔眼中显得比总督千金更加耀眼更富有魅力。

不过心有所属的王室成员身畔伴随的兵营统帅高大挺拔,英姿勃发,是任何女子都愿为之倾倒的俊朗青年,如此又使得这位城府极深的欲望猎手顾虑重重,他懂得自己初涉异国势单力微并非在十方国政坛拥有悠久历史的世家豪门的对手,论家室能力外貌威望,他和认定的对手都相去甚远。饶是以自己卑微的出身想要高攀公主已是妄想,何况还有一个强大的竞争者横阻眼前。

于是,有段时间他最初暗藏心底想和公主成就姻缘的念头也和那些眨眼即逝的繁杂却充满欲望的肮脏思想共同沉入他内心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里。

然而生命中因为某项突发事件或某个特别举措就能左右人生命运的事情毕竟是有限的,多数人的命运都处在未知而无序的状态中,相信能控制它的只有命运之神。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峰回路转充满机缘巧合,所以我么的蒂利尔先生才会认为自己深受那看不见的女神独宠,无论他干过多少卑鄙残忍的恶行,只要未来是未知的,摆脱正义制裁的概率永远存在。或许在他的信仰里主司命运和正义的两位神明也是一对势不两立的冤家吧,否则在他本该因犯过的罪行受正义严厉的惩罚时命运何以反助他飞黄腾达?如此,就过往经验为他提供的盲目又狂妄的自信加上对潜在危险拥有敏锐洞察力这一禀赋,使他每每为利益与权力犯下邪恶罪行后都能成功逃脱本应受到人类律法应有制裁的结局。

确实,无人知晓他的好运能够支撑他躲过多少次正义的审判,但是有理智的人永远明白人类世界里正义从不缺席的道理。至于蒂利尔先生则永远愿意为了那无法确定的逃脱审判的可能性而拼尽一切去满足已经被他宽纵到足够吞噬自身所有美好品格的强大欲望。

当命运再一次让赫斯家遭逢不幸,蒂利尔相信命运女神又为他开启了犯罪的大门,潜藏于心底最深处那蛊惑人滑向毁灭深渊的欲望再次诱使他对唾手可得的通往权力巅峰的机遇展开猎取行动。

从他勾结海盗在海上杀人越货开始到获封十方国男爵,从国王的私人顾问跃升为御前大臣再累迁位极人臣的首相之职,这一路来,功名利禄所求皆应令他倍感得意。时至今日,他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距最高权力宝座仅一步之遥,既然能从布衣平民几年间荣升国之宰辅,为何不相信自己还有更大的福分更进一步呢?

所以当他感觉到了朝最终目标展开竞逐的时机来临,便毫不犹豫的实施了惯用伎俩。

他将希琉尔独自召进府中问道:“你可知本相命你前来所为何事?”

“自莫里斯那刁顽允诺出手缓解我们物资匮乏的危局,近来国中尚算安宁,边疆虏寇虽虎视眈眈倒也未有异动,假若还有什么值得恩相专程召属下前来吩咐的,必是公主受高登山歹人所掳付了天价赎金却未救出一事。”

“哼!莫非奥勒米祖上精明人都死绝了?留下这一家子蠢货来带累人!若非见他忠心耿耿的情面上,凭他再三犯下严重过失,本相早就上疏陛下将之革职查办。”

“恩相息怒,想那高登山郡山势崎险,路途曲折,历来为恶盗悍匪藏身之地,便是太平时节官家也应对无策,何况正逢兵荒马乱合当盗寇得势猖獗。王廷遣几千官军剿贼纵然得胜也会大有折损,陛下这一着确是失算了。”

“去休---败也败了,赎金失便失了,只是公主仍未寻回,倒令举国哗然,民情大动,陛下何尝不在为公主牵肠挂肚?我辈臣属见之岂能无动于衷?只是使那没计较的奥勒米来商议对策已然多余,故而才着你来筹算个长短。看如何能将公主周全迎回,解陛下心头之忧!”

“人数占优的王廷军队尚且奈何不得山林中的盗匪,难不成恩相有甚高见?”希琉尔疑惑道。

“前番你差遣出去拦截那批发还麦尔斯处军械的人马可有回音?”

“禀恩相,那拨人早在高登山郡和暮岩郡之间的要道关隘埋伏守候多日,尚未发现武器运输队踪迹,不过您大可放心,但凡运送武器的辎重队想抵达暮岩郡必定无法避开我们埋伏于途中的人马。此外,我还特别命令拦截流民向暮岩郡涌入的宪兵部队也要留心对这批武器运输队展开稽查,一经查获就地扣压,等待我们扮作盗匪的人马前去劫夺。”

“嗯”蒂利尔微笑着捋了捋精心蓄留的一小撮唇须,得意说道:“很好!我看他勇略超群的麦尔斯这回拿什么战胜无敌于世的聚宝国军队---对了,本相要你再遣两支人马,一路乔装深入暮岩郡沿途探查公主消息,务必将她找到妥善迎回;另一路去查找被劫取的黄金下落,据说赎金是在虎贲营和山贼交战当夜随公主一道儿消失的。想那公主被困贼巢若无人救应决计难以躲过官军和山贼的众目睽睽,凭空不见了,更不可能带着大量金币赶路不被发现。这之中定然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本相要你尽快办妥这两件事你可能做到?”

“恩相放心,属下定不辜负您拔擢之恩,必尽心竭力不辱使命。”希琉尔揖首答道。

“如此最好,你可别跟奥勒米似的屡战屡败,一无是处,我这儿可不需要太多酒囊饭袋!”

说罢,两人又暄叙片刻希琉尔作辞自去办理蒂利尔交付的差事。

回到法务部官邸他召来两位亲信下属,备细陈述了委派二人带兵潜入高登山郡从事秘密行动的任务。二人领了法务部札付各点五十名骁勇宪兵挑起货担乔装成过路商贩,只把兵刃火器藏于货担内以粗陋物什遮盖表面。准备妥当一行人乘夜色驾起破旧马车悄然出城,径往高登山郡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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