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脖子上的一朵桃花，一直在云中客的眼前晃动着，搅得他根本无法入眠。

冬夜漫长，他孤坐在炭火前，听大成公子轻吟浅唱的鼾声，睡意全无。

青云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打盹。它不打呼噜，只是不时地磨磨牙。

他在想那个刺客是谁？他记得十年前，他去找楚天鹤的时候，鄂中善的案子已经审结，判他秋后问斩。若不出意外，现在那奸佞小人的坟头已经荒草一片了。

当年缉拿鄂中善的时候，那恶人是右手使朴刀，左手使暗器。有几个捕快先后着了他的道儿。

却被云中客看出了破绽，故一棍将他的左手打折，才将他生擒。

而昨夜那个刺客，武功路数与当年的鄂中善如出一辙。只是左手不甚利索。

这些个江湖败类，一般为人阴险狡诈，武功平平，轻功上乘。擅使奇毒，中者必死，绝无解药。

现在想起来，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江洋大盗。

他不是已经秋后问斩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西域？若是他的徒子徒孙什么的来此，倒也还能理解。若真是他，倒让人奇了怪了。

难道真如常言所说，祸害千年在吗？看到窗外天色已经放亮了，他决定再去查验一下刺客的尸体。

看了一眼还在睡回笼觉的大成公子，听着他牧羊曲似的小呼，他暗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得了，天塌下来，也耽误不了他的瞌睡。

摇着头，站起身来，欲出门。青云睁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拍了拍它的脑袋，朝门口呶呶嘴，便悄无声息地飘出了门。

门外，东边有些灰蒙蒙的积云挡住了阳光。核桃树上一只喜鹊正欢快地喳喳叫着，呵呵，出门见喜！他心情为之一爽，一夜的困乏随之而去。

走到院门口，他低声问侍卫，昨夜那刺客的尸身现在何处。其中一个侍卫告诉他已经被拖到后面的牢房中了。他不知在何处，便让说话的侍卫带路。

那侍卫转头对另一个侍卫说了一声，便带他向宫城大门走去。到了城门口，侍卫又和城门的士兵耳语了一句，便又有两名士兵紧跟着，一同向牢房走去。

进到黑黢黢的牢里，士兵熟练地点亮了里面的火把，他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刺客。他让士兵把尸体拖出来，里面太暗，看不清楚。

两名士兵犹豫了一下，一人拖一只脚，像死狗一样地把刺客拖了出来。扔在了牢门前的雪地里。

他翻动着尸体。虽然已经僵硬，但在山洞中，还没有被冻硬。他在刺客的左臂上摸了一把，就让士兵把刺客身上的短皮袄脱下。

他在刺客的左臂上一寸一寸地摸索，摸到一处突起的骨节，沉吟片刻，又环骨节摸了一把。才停住了手。

他端详了一眼刺客颈下的桃花，闭眼回想了一下，沉黙地点了点头。

他专注于刺客的面容。那是一张纥族人常见的面孔。只是颧骨略小。由于死相狰狞，面孔已经扭曲变形。

加之，被青云踢中的地方，业已淤青一片。很难想象以前的相貌。可是，他觉得刺客的脸总有些不对劲儿。

“死人是不会说假话的！”这是六扇门的行话。他盯住那脸，一瞬不瞬。好像要看得他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似的。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林间的麻雀叽喳，老鸦聒噪。没有人声。

云中客伸手扯了扯刺客的髭须，没想到竟扯掉了，露出了中原人才有的脸形。左唇上有一块小指甲盖大的疤痕，像是故意剜出来的。

呸！呸！恶贯满盈，天理昭彰，你跑了初一，绝对躲不过十五！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