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阴天。
鸡没有叫,狗无聊而杂乱地狂吠一阵儿,又没了声息。
依旧是急着赶路的各国商队的吆喝声、依旧是骆驼客那依依惜别的歌声,还有马车轮轴干涩而尖啸的声音划过的宁静。
没有了太阳的照耀,早晨的空气就像昨夜的湿衣裳,阴冷着。晨风扑在脸上,又似那不知名的吻别留下的一丝凉意。
秋雨、秋风涂抹成秋凉。
大成公子蜷缩在锦被下,身下的鹿皮褥子,并没有传说的温热,只有冰凉到毫无生气的柔软。
他在打摆子。是因为昨夜失血过多吗?他心里清醒地疑问自己。不可能,他曾经爱心献血4cc,也没有这种感觉——躺在冰冷的祭台上的感觉。
侍女来了,又惊慌着跑出去叫人去了。
麻雀来了,见他有气无力地躺着,就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烧!奇怪!就纳闷着去找阿笛莱了。
玄明为他把了脉。心头一惊,这是什么脉相?若有若无,细似游丝,像那笼中奄奄一息的狮子。但每一次的跃动,还是那么有力,好像在积攒力量,就是为了下一次那坚强而有力的搏动。
阿笛莱疑惑地看着高僧。玄明摇了摇头。一时,也不明白是何究竟。
见玄明不言语,她就侧头贴近大成公子的胸前,倾听他的心跳。待听到了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后,她说他没事,只是脉动被抑制住了。需要找到症候,才能对症下药,倒无性命之忧。
被抑制住了?是什么东西能有如此法力?玄明听说,就双手合什在心里默念起: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如此三番。
麻雀凑近他,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脸色苍白,口唇枯焦,虚火上行的样子,喂了几口水,但见他吞咽也无力,就暗自思忖:
怎么会是这样,昨晚她离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夜之间,就离死不远了。想着便泪如泉涌,心里凄苦:当真是她若有情,便有人要死吗?这与生俱来的咒语,是真的吗?
想着,就悲从中来,直哭得嘤嘤有声。连玄明这皆空之人,也不免动容。
大成公子隐约听得有人在哭泣,睁眼却见是麻雀。心里一时不忍,就伸手去为她拭泪。
泪眼婆娑间,见大成公子的脏爪子向她伸来,她本能地挡开。大成公子就“哎哟”了一声,手无力地垂下。她晃眼看见:他腕间缠着一圈白绢,血迹暗淡。
这?她抓起他的手,不解地猜想:发生了什么事,不会一夜之间就想不开了吧?
顾不得想那么多。她急急地拆开那血渍斑驳的素绢,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便呈现在眼前,她劈手就剥了下来。赫然,一道伤口呈现,所幸,未伤及筋骨。
她近似的疯狂举动,让大成公子痛得“咝”了一声。“腾”地顿觉血脉贯通,身上轻巧无比。
嚅动了一会儿嘴唇,像要说什么。
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了是吧?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是要表白一番吗?哼!平时尽说些没皮没臊、无盐无味的话。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遂敛目低头,准备听他说什么。
“饿!”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嘣出这么一个字。
“嘿!咋没饿死你呢!”她没好气掐了一把他的脸,失望极了,但还是很欣慰。
一切发生的就是这么快。
玄明、阿笛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大成公子就已经会喊饿了!这麻雀还真行,扁鹊转世一样。
当下心情就高兴得不得了,都围拢来看那大成公子起死回生的小模样。
此时,屋外传来闷雷声,虽是很远听不真切,却像葡萄似地一串连着一串的,正由远而近地赶来。
就在众人围着大成公子,询三问四地说话的时候,门外士兵说哈曼父子正朝王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