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着脚的她往上注视他,他好像从后面拥抱她一样。第一次靠得如此近。
他帮她把书抽取了出来,递给了她,他们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对方的眼睛。
她到现在才发觉,卡尔基从踏入书店的那刻起,一直在讲盖亚中文,而且说得非常流利,一点口音也没有。听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芒星城市民在说话,除了外貌气质出众之外,没有任何地方会让人联想到柏拉图人。
他真是优秀得可怕——注视他的蓝眼睛,仿佛在注视柏拉图星球上的海洋一样,波涛起伏,海深难测。她因为一阵无法抑制的疯狂心跳,而低头紧抱着书本。
他觉得她低头,双肩垂落黑发的样子十分动人,在望着她幽深黑色的眼睛之时,他觉得自己面对着巨大的黑洞,随时灵魂会被吸卷而入。那种不可抑制的激情差点让他头脑发昏,突然在头脑里想紧紧抱住她。
几声轻微而猫叫声打破了氛围,书店的那些猫咪们继续对他穷追猛打,四只猫咪又尾随而来,灵活地围着他,不断地用柔软的身躯蹭他的腿,才让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卡尔基捡起一只胖胖的小橘猫,把它抱在怀中,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
“那边有桌椅,我去那里坐一会。”璇玑抱着这本书轻盈地走了,她一直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面如火烧般赤红,第一次有一个男人这样敲击着她的芳心,她也本能地逃避了。
卡尔基,你要控制住你自己。他在心中对自己下命令。
每一天似乎都变得更艰难,他得不到任何交换的确切消息,像被彻底困死在芒星城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望弥撒领“甘露”,宗教氛围的生活,甚至是药物控制下的忠诚,似乎没有了这些,面对这片欲望之海,他便毫无招架之力。
也曾经有人这样教导他,就像他现在教导璇玑一样,一位身穿深色斗篷的剑术大师,在用最可怕凌厉的攻势攻击他。
“卡尔基,你要控制住你自己,忘却恐惧!不要事事都随着你自由放浪的心。”他的激光剑割在卡萨瓦战袍一侧的防护层上飕飕做响,他本能地想后退,大师却命令他坚持向前攻击,“你要控制你的思想,进而控制你的行为,就像最高明的骑士驾驭烈马,不会被甩下马背一样。”
为什么要与她相识相知?对他而言,一切都是多余的。
在看到卡尔基举剑欲直劈过来时,璇玑故意向右虚晃,试图让对手误判,失去重心,这样她好反杀,结果被瞬间识破,被一剑狠狠砍到脖子左侧。
这一剑的力量极重。虽然身穿训练服的她做好了完备的防护,但依旧停了下来,倒在地上像要疼得打滚的样子。
“抱歉,我先休息下……”她赶紧逃离,找了远处的角落,坐了下来。
她有点气愤地扔掉了手中的练习剑,按下腰带上的触纽,打开了面罩和关节甲具,她用力拉扯颈部的防护服,在背后的虚拟镜面里查看自己的伤势。
她看到自己面孔的两侧都被打出血道。今天卡尔基突然下手很重,脖子肩膀甚至脸上都被打得伤痕累累。
一次两次,她可以忍住,十几次之后,还让她“调动全身感觉体会对手”,那她除了痛,什么都感受不了了,没法再练了
“你还好吗?”在很久之后,卡尔基才来询问她,对她继续说柏拉图语。
“讲盖亚语!”她也用他擅长的命令口气对他说话,“你明明说得很好。”
璇玑是一个非常直爽的女孩,在这点上跟常常自我压抑的卡尔基不一样,她的怒气在卡尔基跑来关心她时就如火山般爆发。
“你又来了!总是态度礼貌,下手凶狠,在尾山书店里成功地伪装成盖亚人,回到训练场又变回柏拉图人,时冷时热,两幅面孔,我又没惹你,你干吗把我打得那么痛?!”
卡尔基沉默了,他看到她被自己打得伤痕累累,连漂亮的脸庞两边都各有一道血印子。以往他用练习剑击打她的时候,都是轻拍一下,点到为止。
“人生就是很痛……”他仿佛在自言自语,“柏拉图历史上,只有阵亡的白虎大团长,没有被俘的白虎大团长。”
“从此,我变成了白虎骑士团历史上的一块污迹,我是耻辱的。”他低声地怒吼了一生,“我被抛弃了!”
璇玑看到鲜血顺着他手握的练习剑的剑身流下来,滴到地板上。卡尔基没有戴手套,用力握住剑身,他抓握的力气实在太大,未开封的钢刃嵌入了肌肤,弄伤了他的手。
他不能再这样控制自己——装作友好又若无其事地跟一个漂亮姑娘当朋友那样生活,教她用她纤细的手臂做大力怒击,抬起双臂举剑时,她饱满的胸型在练习服的包裹下都显得很诱人,移动时笔直修长的腿型——过去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仿佛在今天全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明白,他再也不能掩饰自己的压力,他把这种压力都以暴力形式,发泄在身上。
“你受伤了。”璇玑赶紧起身,想查看他的伤势,她还是一个好心的姑娘,容易同情他人。
但他轻轻甩开了她的手,不想让她碰到。
“伤会自愈。”他冷冷地说,“我有一具无比强大的肉体,数世纪严格基因育种下的产物,某种意义上,我拥有的身体不是一个自然人的身体,而是一个工具人的身体。”
“你看。”他向她展示手心的伤口,刚刚还汩汩流着鲜血的深深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我只是为了承受艰苦的作战而被设计和养育。”
“卡尔基,你……你不能这样说自己。”她立即表示反对,“我也是一个柏拉图人,我不认为自己是育种成果,是一个工具人。”
“你只是一个危险的礼物。”
“什么?”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