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这个紫金葫芦你收好,待你想清楚了,你随时可以拿着它来姑墨国找我,我定会许你想要的一切。”
那时施宣铃藏在树后,听到了枫舟公主亲口对越无咎许下的承诺,彼时她心中泛酸难受,唯恐她的小灰猫会被人抢去姑墨国里,从今往后再也不属于她了,可如今,她却是要主动拿出这个紫金葫芦来了。
“爹,这封信与这个紫金葫芦都务必收好,一定要派人尽早送到云洲岛上去,亲自交到少岛主钟离笙手中!”
施宣铃目光灼灼,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肃然:“事关重大,爹,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这两样东西皆至关重要,缺一不可,绝不能弄丢了,一定要尽快交到钟离笙手中!”
施仲卿心下一沉,他还从未见过施宣铃这副模样,他不由自主地就望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少年,仿佛隐然察觉到了什么,当下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接过了那封信与锦囊,重重一点头后,转身便要出门,哪知却被施宣铃一声叫住了:
“爹,你都不问问缘由吗?不问问……我究竟想做什么吗?”
施仲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宣铃,虽然爹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爹愿意成全你所有的心愿,爹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爹倾尽全力都会为你去办到,你就放心吧!”
他说着就要推门而去,却又一次被女儿叫住了,而这回,少女说出的每个字都令他心弦一颤——
“爹,其实那些年,您一直将我关在阁楼上,都只是为了……保护我吧?”
施仲卿呼吸陡然一紧,而施宣铃还在他身后一字一句道:“你想护住我,正如我阿娘将我送入皇城,送进施府,也只是想让我当个平平凡凡的官家小姐一样,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我,替我遮风挡雨,不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不让我去应了那天生注定的……命格,对不对?”
施仲卿肩头微微颤抖起来,他没有回答施宣铃的问题,而身后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着,不觉间竟染了几分哀伤:
“爹,对不起,小时候您一直将我关在阁楼上,我怨过、厌过、恨过,甚至坏心眼地诅咒过您,我那时总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逃离您身边,逃离这个讨厌的家,我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彻底摆脱掉施府的禁锢,摆脱掉那座困住我的阁楼,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能找回自己的家乡,见到自己的族人,能做回从前山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铃铛。”
施仲卿背对着施宣铃,一边听着这些话语,胸膛一边起伏着,他双眸泛红,泪光闪烁间,过往数年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藏在阁楼上最深的那个秘密,他所有的良苦用心,在多年之后,还是被他……最为珍视的这个孩子发现了。
无法言说这一刻心头升起的那股复杂情感,施仲卿老泪纵横间,终于回过了头,与施宣铃久久对视着。
雪肤浅瞳的少女勾起唇角,明明是笑着的,却有一滴泪水悄然坠落下去,晶莹破碎,宛如她幼年时憧憬过的最美好的那个梦,终是破碎难圆。
“可原来我错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好像早已做不回从前的小铃铛了,我盼着长大,也的确长大了,可原来长大……一点也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