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施宣铃的一番描述,那些魂牵梦绕的回忆,儿时在青黎大山里的快活日子,以及她多年来的思乡之情,季织月也不由叹了一声,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肩头,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小铃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身世来历的,我也会帮你找寻你的家乡,天下万千书籍里,总会有文字记载的,终有一日,你一定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听到“文字记载”几个字,施宣铃心念一动,立刻道:“其实织织,我现下已查到了一些线索,崇明塔上有个枢密库,说不定里面有我想要的答案……”
她当即将在澜心小院发现了结颜花,为找到曾住过澜心小院的人,好不容易拿到钟离笙的令牌,上了崇明塔,却又止步于枢密库前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对季织月说了出来。
末了,少女愁眉不展道:“织织,我跟世子都去找过小晏将军,可他一口就拒绝了我们,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不允许我们踏进枢密库一步,他说那是机密重地,绝非儿戏,难道……难道我们只能等钟离笙从姑墨国回来了?”
他毕竟是少岛主,若有他发令“开路”,应当能让他们进那枢密库探查一番吧?
只可惜,季织月很快就打破了施宣铃的幻想,上岛以来,她与闻晏如接触最多,实在是太了解他的性情了。
“你觉得,依小晏将军的性子,就算少岛主回来了,又能命令他交出枢密库的钥匙吗?”
“也,也对啊……小晏将军刚正不阿,谁的话都不管用,他怎么会听一只小鲨鱼的命令呢?只怕飞龙跟鲨鱼在那枢密库前打上十场架,也是决计不肯拿出钥匙来的。”
少女喃喃自语着,又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了,她正愁眉紧锁时,季织月却拍了拍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铃铛,你别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
“你别管,总之我会去找小晏将军,你信我,那把钥匙,我一定能替你拿到手。”
季织月虽然瞧起来温温柔柔,文文弱弱的,可向来足智多谋,只要她应下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施宣铃当即双眼一亮,激动地搂住季织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织织,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的大福星!”
“等我找到家乡了,就带着你跟世子一起回青黎大山,见一见我的族人们,好不好?”
许是被少女喜悦的情绪感染了,季织月也忍不住扬起唇角,点了点头,仿佛透过那双清浅茶色的眼眸,看见了袅袅青山,潺潺溪流,一派悠然恬静的画面。
不过提到越无咎,两个少女又同时想到了一桩事——
裴世溪这一两日就要登上云洲岛了,越无咎今夜……还睡得着吗?
她们都知道越家的谋逆大案,乃是镇抚司查办的,越侯爷受千刀万剐之刑时,裴世溪便是那监刑官,越无咎怎能不对他恨之入骨呢?
窗外月光摇曳,不知怎么,两个小姑娘又同时叹了口气。
“小铃铛,不如你回澜心小院陪世子吧?”
“织织,我想回澜心小院陪世子,可以吗?”
异口同声的话语在屋里响起,两个少女心有灵犀,各自一怔后,又相视而笑。
海风烈烈,浪花拍打着礁石,施宣铃踏着皎皎月光,推开澜心小院的门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脸色陡然大变——
少年单膝跪地,手中长剑撑在地上,发丝缭乱,身子摇摇欲坠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院里早就是一片狼藉,落叶纷飞,连那石桌都被劈成了两半,看起来就像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斗般。
施宣铃呼吸一窒,连忙飞奔上前,急得一张脸都煞白了,“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她此刻还以为是赤奴人偷袭,害得越无咎身受重伤,又怎会知其实是少年练功急火攻心,走火入了魔。
那下半部越家剑法太过强劲,越无咎没日没夜地练着,虽然功力突飞猛进,却也“反受其害”。
事实上,这才是下半部越家剑法“失传”的原因,因为无人能够驾驭如此霸道的功法,稍不留神便会气血翻腾,邪火入体,严重者甚至会经脉逆行,暴毙而亡。
只可惜,此时的越无咎还不明白个中玄机,更不会知道,当他扬起妄心长剑,跟着那下半部越家剑法练出第一招时,他便已经停不下来,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蛰伏的猛兽苏醒,命中注定,难逃一劫。
风掠夜空,月光下,施宣铃才奔至越无咎身前,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他时,少年已经霍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神情全然不对劲,周身仿佛被一股邪气笼罩着般。
施宣铃心下一惊:“世子,这里发生了什……”
她话还未说完,一股冷冽杀意已迎面袭来,少年猛地伸出一只手,双目赤红间,紧紧扼住了她的脖颈——
“为何,为何你要害我父亲,害我越氏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