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织田信长嫌足利义昭碍事,把足利义昭给流放了,自己做了一职支配天下人,现在好了,把名分给了大明,大明趁着织田信长和毛利辉元打的你来我往直接占领了九州岛。
这能怪织田信长短视吗?流放足利义昭那会儿,织田信长搜集到的各方情报,都表明,大明根本没有能力干涉倭国,大明水师连名字都没了,织田信长为何要担心大明干预?结果短短几年时间里,大明水师已经恢复到了能够直接武装干预倭国的地步。
这大义的名分,被大明水师、长崎总督府拿捏的死死的。
孙克毅低声说道:“那足利义昭知道了琉球国王尚久在大明吃香的喝辣的,一年有五万银的俸禄,非要去大明,他怕死,足利义昭被织田信长流放后,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朝不保夕,到了长崎,才算是过了段安稳日子,但是他怕,怕咱们长崎总督府卸磨杀驴。”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怎么可能卸磨杀驴?我可是读书人!”徐渭拍着桌子,对孙克毅说道:“他这是诽谤,诽谤!我一会儿就把他抓来评评理。”
足利义昭看人很准,卸磨杀驴是必然的,长崎总督府的水师、兵力还不够强悍,所以现在还需要足利义昭这个棋子,一旦足利义昭失去了作用,足利义昭必死无疑。
“他既然想去朝见,那就安排一下吧。”徐渭思前想后,决定安排一下,让这个傀儡到大明去,别给长崎总督府捣乱。
长崎总督府虽然武力征服了九州岛,但不代表长崎总督府能够稳定统治,比如最近围绕在足利义昭身边的倭国旧大名仍然希望长崎总督府能够分封大名,而总督府更希望能够郡县化,这两种路线,因为有足利义昭这个征夷大将军的存在,导致旧大名们形成了合力。
有了征夷大将军,就有了主心骨,便给徐渭带来了些许的困难,不过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九州岛旧有的大名,大明要是直接喊打喊杀,会引起倭人的反叛,但要答应这些大名的条件,徐渭更加不乐意,大明不来,九州岛是分封大名制,大明来了,九州岛还是分封大名制,那大明不是白来了吗?
这个时候就很考验读书人的斗争技巧了,把九州岛的倭人杀光了的确是一种解法,可是大明哪来的那多水师,执行杀光的命令?滥杀带来的军纪败坏,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和代价呢?
长崎总督府和吕宋总督府面临的主要矛盾都是存续问题,以及如何换种的问题,长崎总督府已经将第一批倭人送往了吕宋总督府,这批倭人将会投入到马六甲海峡这个绞肉机里,彻底搅碎。
攻克城堡需要人命去堆?正合徐渭之意,马六甲海峡的红毛番一定要挺住,坚持下去!
读书人杀人向来不见血,刀刀致命。
殖民统治是残忍而血腥的,这一点徐渭从出海的时候,就十分清楚了,他没有什么道德负担,倭寇逞凶东南时,残忍杀害了多少大明百姓,血债累累,徐渭这大半生都在胡宗宪帐下平倭,胡宗宪瘐死天牢,徐渭仍在灭倭。
让徐渭温和统治,是绝无可能的,他的镇压和必要的杀戮,无处不在,大明在平定都掌蛮时做了什么,现在徐渭在倭国就在做什么。
只是这些,在奏疏中只是简单一笔带过,某年某地某处反叛,平定,力克,剿灭等。
《君主论》中,尼克罗·马基亚维利说:罗马时代的殖民就是把当地烧成荒地,等所有人饥肠辘辘的时候,把男人杀死,再移民过去,就成为了罗马的疆土。
徐渭干的事儿,大差不差,殖民就是如此。
“筑前的白梅,立花訚千代,她的父亲将这朵白梅送到了总督府,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已经是倭国有名的美人了。”孙克毅和徐渭商量着长崎岛上政务,这个筑前的白梅,立花訚千代,也是政务的一部分,会作为礼物送到京师。
立花訚千代是倭国少数的女家督,立花家本身是男子嗣位,但是立花訚千代的父亲立花道雪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小野镇幸的支持下,立花訚千代六岁时,就成为少有的女家督。
长得好看,还是家督之位,这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追捧,丰后国国破,长崎总督府占领整个九州岛后,这个立花訚千代就成了战俘和礼物。
徐渭撇了撇嘴,他摇头说道:“真不知道倭国这地方到底犯什么邪性的毛病,立花訚千代她爹还活得好好的,非要孩子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徐渭是大明的读书人,而且是个诗人,在他接受的观念里,大人还没死,把小孩推出去面对糟心的狗斗,倭国这地方真的有病,得治。
“老师。”孙克毅有个问题想问,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徐渭吹干了墨迹,他将倭国的事儿写成了奏疏,看到孙克毅犹豫的目光,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伱的疑惑,看看这封奏疏,疑惑自解。”
“我还没问。”孙克毅愣了愣,他还没问,徐渭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吗?
徐渭看着孙克毅有些懵的表情,乐呵呵的说道:“写在脸上了。”
孙克毅看完了奏疏,解开了内心的疑惑,大明的制度和倭国的制度是不同的,用万士和的话说,倭国就是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根深蒂固,倭国的制度大抵和唐朝末年十分相似,藩镇割据,只不过这里叫大名罢了。
天下兴亡肩负于皇帝一身,还是天下兴亡肩负于诸侯,这两种制度孰优孰劣,徐渭在奏疏中,给出了答案,徐渭倾向于肩负于皇帝一身,而不是各个诸侯。
徐渭在奏疏中,希望陛下能够保重龙体,不给贼寇任何机会,带着大明革故鼎新。
“大明官场,是现在天底下最大的名利场,要控制这个名利场,最怕的就是四个字,人心思动,人的心思一旦活泛起来,那事情就不妙了。”徐渭浅尝辄止的谈了一下这个问题。
在徐渭看来,天下兴亡肩负于诸侯这种政治制度,不够稳定,因为每个诸侯都有自己的利益,利益驱动之下,有自己的选择和主张。
在徐渭看来,作为皇帝,在重大问题上,不能犹豫,而且要表达出明确的态度来,哪怕是错的,也要走下去,而不是让朝臣去猜测圣意,这一猜,就容易出事,这一猜,野心家们就要开始活跃。
政治这个游戏,讲大势所趋,也讲偶然。
譬如:如果大明皇帝或者张居正在万历元年被刺杀身亡,大明何去何从?譬如,李世民没能在玄武门击杀李建成,反而被李建成察觉带着人反杀,大唐又会何去何从?
主少国疑,危险就危险于人心思动,所以才有刺王杀驾、大火焚宫、西山刺杀;而国失大信,就是人心启疑;以陛下这些年来重信守诺来看,并不会发生,陛下的信誉,连天牢里的案犯,都非常认可。
如果陛下在重大问题上,左右摇摆,举棋不定,那就会人心思动,那么野心家的偶然行为的概率,就会增多。
唐高祖李渊在继承人问题上,举棋不定,最终李世民悍然发动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但凡是有一点犹豫,导致消息泄露,李世民以及他的天策上将府必然无人生还。
从陛下手刃徐阶来看,徐渭不认为皇帝缺少果决。
那么徐渭自然要祝福陛下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了,即便是陛下真的如高拱所言那般愚钝,也没什么大碍,蠢就蠢点,只要按着张居正铺好的路走下去,大明少说也能续命百年。
足利义昭得到了长崎总督府的首肯后,坐上了五桅过洋船,出发前往天津塘沽,如果再晚一些,等到十一月末的时候,天津塘沽就会结冰,再想去过去只能停靠在山东,又要耽误一些时间。
足利义昭第一次坐上了五桅过洋船,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安全了,其实足利义昭不害怕徐渭,因为徐渭是大明人,哪怕是卸磨杀驴,也要驴干完了自己的活儿。
足利义昭在长崎待着,最怕的是织田信长的杀手,因为织田信长是倭人。
织田信长和毛利辉元一共派遣了三次刺杀,但都因为大明水师在侧,未能成功,大明水师保护三次,但不能一直保护,足利义昭知道哪里安全,琉球国王尚久虽然失去了琉球,但获得了皇帝的庇佑。
立花訚千代则是一脸高冷的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面,静静的沉思着,十二岁的她,又被父亲给送人了,不过她也习惯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朱翊钧收到了徐渭的奏疏后,询问了潞王朱翊镠的态度,朱翊镠对这个六岁继承家督,已经做了六年家督的立花訚千代不感兴趣,用朱翊镠原话说:还不如送来的花魁体贴。
让所有人都没料到,首先进入人们视线的不是足利义昭这个倭国国王,也不是立花訚千代这个家督美人,而是立花訚千代的未婚夫高桥统虎。
高桥统虎号称西国无双,他到京师的唯一目的,就是抢回他的未婚妻。
高桥统虎是立花家的养子,同样和立花訚千代有婚约在身,为了抢回未婚妻,偷偷上船,到了京师,就直接在四夷馆张榜公示,要一骑讨,挑战大明皇帝赢回未婚妻。
在高桥统虎浅薄的认知看来,立花訚千代这样的美人一定会献给皇帝陛下,所以他直接挑战皇帝。
而朱翊钧对这个美人本来没什么兴趣,还在发愁潞王不要,扔到浣洗房做个浣洗婢得了,但一听说这个美人有未婚夫,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再加上这个挑战,让朱翊钧跃跃欲试。
“好玩,谁给高桥统虎这个胆子的?”朱翊钧自然知道了这件事,看着冯保说道:“赵吉赵老七回京了没?”
“赵老七还在应昌戍边。”冯保赶忙俯首说道。
青年组中,朱翊钧就遇到过一个对他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有威胁的人,是玩榔头的赵老七(333章),当时角力,朱翊钧略胜一筹,既然赵老七不在京师,那朱翊钧还怕他一个小小的高桥统虎?
冯保低声说道:“陛下,那高桥统虎才十四岁,身高比潞王还矮…恐怕连潞王都打不过,更遑论陛下了。”
潞王朱翊镠也跟陛下对练,当然都是陛下单方面虐菜,潞王比高桥统虎重二十斤左右,而十七岁的陛下,已经一百四十二斤了,比高桥统虎重了近七十斤。
打?跟陛下打?陛下一拳就能把高桥统虎的脑袋打爆。
人心思动,则天下倾危,这是张居正的原话,也是他的执政理念,所以他手段狠辣,谁反对新政就弄谁,眦睚必报,张居正也是这样教万历皇帝的,在张居正看来,帝制是威权人物加威权政治才是完整帝制。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