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书房。
朱樉呆呆坐在书案后,极为震动。
眼前这个自荐来他身边的大和尚,竟然鼓动他争储夺嫡,问鼎那个位置……
余光瞥视……
姚广孝自荐时,没有鼓动他。
这一年多时间,也没说过任何争储夺嫡之事。
‘除了大哥,我们这些兄弟,还有机会吗?’
他始终没忘,洪武九年初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的确动了小心思。
也是在事后,意识到,当日早朝结束,父皇、母后、大哥御书房‘会审’他和老三。
其实是试探他和老三。
他当时已经暴露了小心思。
自从意识到这些后,这一年多,他一直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父皇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剩下的,就是和观音奴过小日子。
“殿下?”
闻声,朱樉回神,转头,看着姚广孝:“姚先生怎么了?”
姚广孝见朱樉虽然回神,还有些怔怔,并不在意,笑道:“殿下真以为,一年多低调、听话、顺从,已经取得陛下、太子的信任了?”
没有吗?
朱樉嘴唇微微颤抖。
委屈、愤懑控制不住在心中起起伏伏翻涌。
他无非就是对那个位置,稍稍动了点念头,身为皇子,恐怕除了老四那个混账,谁都私底下畅想过,如果自己做皇帝如何如何……
有时候,他真搞不懂。
老四怎么能那么看得开。
连皇族的身份都不在乎。
反正,他即便没机会做储君,当皇帝。但也舍不得放弃藩王的身份。
朱樉压下愤怒,问:“从哪里看出,父皇和大哥还不信任本王?”
“十天前新到任的按察司佥事吕本。”姚广孝斩钉截铁。
吕本在十天前,拖着一副病病殃殃的身体,手持皇帝任命,就任北平按察司佥事。
“当吕本被朱四郎逼得,无法在金陵城站稳脚跟时,大明有无数州府,可以安排吕本避风头,可为何偏偏是殿下的北平呢?”
“说到底,陛下此举,还是看重吕本和太子的关系,认同吕本对太子的忠心,将吕本放在殿下身边……”
“太子难道看不出陛下这层用意?”
……
太子的确是一位仁义的兄长。
但若错以为,太子把手足亲情放在第一位,那就大错特错了。
“本王现在就带着妻儿,回金陵,向父皇、大哥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朱樉起身,愤怒大喊。
……
姚广孝看着。
他选中晋王,却投靠了朱樉,就是看重朱樉这一点。
朱樉的性格十分适合做一个搅局者。
可以把朝堂局势搅乱。
可以把皇家搅乱!
局势乱了,才能火中取栗。
不过,朱樉搅局的性格,不能在现在发挥。
“殿下。”姚广孝双手合十,紧接着高诵一声佛号。
朱樉渐渐冷静,有些失魂落魄跌坐回椅子上,“还是老四当初说得对,父皇、大哥就因为本王当初稍稍动了点妄念,便如此防备。”
“大哥的子孙,和我们的子孙,没有我们亲密无间的兄弟感情,猜忌会越来越大……”
之前,他并不认同老四的观点。
如今才大彻大悟。
他和观音奴,正在襁褓中,可爱的幼子,将来的处境,大概率会比他更难。
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伺候着中枢皇权。
一个不小心,做了犯忌讳的事情,最终会落得什么结局?
圈禁?
还是被除掉?
像老四那般,早早远离?
可老四倒是想,父皇放过老四了吗?
如今,不还是得不辞辛苦,千里迢迢陪着雄英北赴辽东?
不掌握权力。
就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只能在掌握权力者的支配下,行动。
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姚广孝默不作声,观察朱樉变幻不定的神色。
秦王、晋王和朱四郎不同。
虽和朱四郎只有一面之缘。
只坐在一起,吃过一顿简单的早饭。
可他已经了解了朱四郎的性格。
这人意志极为坚定。
这种人,不遭逢巨大变故、转折,是不会轻易转变的。
许久,朱樉宛若泄气的皮球,意兴阑珊靠躺在椅子上,微微侧头,“我们这些皇子,以及我们的儿子,除了被监视,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还能怎么办?争储夺嫡,我们有机会吗?”
他很绝望。
学老四,他舍不得如今的荣华富贵,舍不得让他襁褓中的幼子,像雍鸣和祈婳,出生起,就是个平民,想过好日子,得自己拼搏。
奋起一搏?
明显也是天方夜谭,毫无机会。
“有!”姚广孝笑了,“不光有机会,而且机会很大!”
朱樉随意瞥了眼,嗤了一声,就当是听笑话。
姚广孝也不介意,自信道:“陛下和武勋联姻,现在利大于弊,在不久将来,一定是弊大于利……”
据他观察,大明很大一部分武勋,和朝廷早不一心一意了。
这种隔阂一旦出现,只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