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打发外头的人往荣府送了信,再入内来帮忙。
林如海连月卧病在床,林家也是有所准备,不多时,就抬了一副棺材来,让洁身后的遗体入内。
贾琏贾宝玉两个帮忙张罗一阵后,丫鬟雪雁传话过来道:「大姑娘醒了。」
林冲还要忙着老爷的丧事,便看了看媳妇张氏。
张氏微微颔首,正要去探望,却见贾琏和贾宝玉两个已经跟着雪雁过去,心中一阵讶然,只好作罢回来。
林冲见了这些,道:「你不要胡想些什么,大姑娘在贾家住过几年,那两位也是从小看着大姑娘长大的,所以避讳的少些。」
张氏这下才了然,只打发锦儿继续去守着大姑娘,听些吩咐。
林府内宅,黛玉的闺房外。
贾琏、贾宝玉两个来探望的却被紫鹃排开手挡下了,道:「一天大过一天,如今不比当年了。林大姑娘利落的长成,两位二爷进去后看望归看望,可不能还那么随意的走动。」
后头锦儿过来,也跟着搭腔几句。
宝玉道:「好姐姐,这我都知道,但这日实在是怕出什么事,我只进去后远远看一眼就知足。」
因实在是着急,说着,宝玉就上手挤进门去了。
贾琏百年在后跟进来道:「也是怪哉,宝玉也就罢了,没安的什么好心。姑老爷方才刚把妹子托付给俺,进去看看有什么打紧?」
紫鹃一面喊人记得拦住宝玉,一面来掰扯道:「说归说,但国公爷你又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大姑娘要是说几句埋怨话,你就不欢喜着动气了,叫人怎么想?这么一看,你还不如宝二爷,知道好姐姐好妹妹的喊高兴话。」
若放在往前,贾琏听了这话少不得当场提起紫鹃的耳朵,嚎两句「好姐姐」,看她消受的起消受不起。
但眼下紫鹃也是出落成一个大大方方的姑娘了,贾琏一时只冷哼一句,不再搭理她。
屋内灯火昏暗,不过照及一隅。
黛玉的床上罗帐半掩着,里头黛玉确实是醒了,抱着被子缩在一角。
贾宝玉隔着三步远,正支支吾吾慰问着。
自从上次黛玉表明心意,贾宝玉不愿意惹了黛玉的嫌弃,已经是一两年没有寻来好生说话。
贾琏这时冷哼着近前来,坐在雪雁搬来的凳子上,复又探头往罗帐内瞅了一眼。
外头紫鹃说的也对,黛玉一向是个有些任性的,眼下姑老爷刚逝,谁知道黛玉会又看自个哪里做的不对,惹了埋怨。
今夜要是听些话,且是先也不和这丫头计较就是。
一边这般想着,罗帐内的景色映入眼帘,黛玉在一角正抽泣着,婉转无声,黯然神伤。
忽的,微微抬头,正看着贾琏望过来。
「妹子身上好些了没有?」
贾琏说一声,坐了回来。
紫鹃近前去,在床边小心扶着伺候黛玉。
「好些了,有劳琏二哥、宝二哥挂心。」
罗账内,传来略显清冷的一声。
贾琏道:「姑老爷遗命在这,我这几日看外头的丧事怎么帮忙,妹子有什么要说,只管打发人来寻就是。」
黛玉道:「琏二哥公务忙碌,也不用久留这里,老爷早指了兄长林冲料理丧事,诸事都齐全的。」
这些话和贾琏预料的竟是不同,可见黛玉实在是伤心过头了。
一念至此,贾琏便不再打搅,起身来稍稍近前半步,道:「那我这就走了,你安生修养,日后得空再来寻着说话。」
帐内黛玉沉默片刻,无声隔着纱帐看来人。
既然是目窕心与,却怎么此时此刻身受百感交集?孤寂缠身?
眼见贾琏就要走了,黛玉方是叹道:「等到日后,我要离家去为父亲守孝三年。」
林如海一死,这平章御史林家也就和黛玉没有太多干系,管家的事也早已经转给了张氏,出走去守孝也好,落得干净。
守孝是纲常之礼,贾琏也不多说多想什么,只点点头,出门去了。
黛玉待贾琏出门去了,再侧头和外面的贾宝玉道:「往后不得见了,外祖母家中阳和启蛰,琏二哥杀人以刃与政,都无以异。听说宝二哥也已经出仕,做经济学问,眼下是怎么想的?」
这话太过决绝,分明知晓贾宝玉厌恶仕途,却终究还是说了。
宝玉怔住,旋即苦笑起身来,往外边抹着泪。
「你好生休息……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