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荣国府,哪里就比史家要干净?光是和地方上祖上旧部人情来往的事被人出首举出,忠顺王这时介入,弹劾个世交外臣的事,就是要阖家问罪的下场。
贾琏素来嫌弃荣府腐朽肮脏到了骨子里,却不愿意是因了自个的事,而终究被抄家灭族。
到狱中还好,如今全首全尾的出来的,由不得人不想着这些!
贾琏再道:“说句不得意的话,二老爷有什么本事稳住荣府?那夏守忠过几日定然就要再去追缴亏空,二老爷说得动两房的人填补过去?还有朝廷之上,区区郎中,却连乾清宫里一个站脚的位置都没有,二老爷还敢来牵扯俺这个要犯?”
“这——”
贾政听到这连番的问话,方寸已经是大乱。
金陵四家不必当初,妻兄王子腾已经殁了,薛家外头至今还被顺天府守着要抓人,史家更是没的干净,如今贾琏也是剩得赤条条一个,还真是应了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
思来想去不能作答,贾政唉声叹气一遭,才是道:“说倒是这般清楚了,你还有办法什么不成?我不过好言来请你回去罢了。”
贾琏不能作答,只得默然。
皇帝从来不喜国中勋贵人家,忠顺王那边也定是有心要斩草除根。
正是对这些看得清楚却颇有些无能为力,才叫人苦闷在这。
看不清这些还好,荣府里多的是依旧醉生梦死的人,但他如何忽略得过去。
贾政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一番,终究是被贾琏的话说的心力憔悴,原本要圈的话都抛下了,复叹气迈步走出来。
“幸得娘娘还在,虽又逢小疾,却好歹能出言照料你我一二……”
贾政说着,摇头往外走去,只最后回首来,眼中疲惫不堪,还留下一话。
“我读书不少,却还是见识浅薄,万般言语也不比你的真才实学。却至少你父亲将要逢着头七之日,你却还一日都不曾送过罢?”
眼见二老爷贾政步履蹒跚着走,贾琏手肘在茶几上,撑着脑袋,目光微垂。
“大老爷自个不中用,值得还来说什么?”
出来了,竟然是还不比在狱中自在,困顿在诸事当中,进退两难。
赵天梁送了贾政回来,小心侍立在边上,禀话道:“二爷,今早收到拜帖,有神机营左都督,羽林大都护,六科给事中的小芸二爷,同在京营的杨大爷、倪二爷,也是皇城羽林营的冯大爷,太尉府的——”
“别绕这嘴,只退回去,俺都不见!”
患难时候还能有这般多的人不去避嫌,本是幸事,但贾琏这时却是不领这情,只觉得烦躁。
赵天梁只好先住嘴,过了半响,才是小心翼翼劝道:“如今是二老爷亲自来请了,又是大老爷的丧事在哪儿,想必朝廷暂留二爷在家,也是念着孝道才是。”
“朝廷念着孝道?你这厮说什么生冷笑话?”
贾琏冷笑一阵,望了望那皇城方向,皱眉起身来。
终究不是在狱中的凉席上,不能由着还这般颓废着。贾琏打发赵天梁下去准备,再往内室来见凤姐儿。
难为二老爷都放下身段过来求,看着可怜。他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且先回荣府看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