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连忙接过,仔细看信。
信上说的王仁他倒是听得耳熟,一回想,怕是当年送嫁凤姐儿到荣府里的就是这王仁了。
如今贾琏获封伯爷在前,贤德妃娘娘又省亲一回,外府人都见得贾家这烈火烹油似的繁华,哪能不起些心思。
片刻间,贾政将信件看完了,一手轻敲着桌面。
「这仁大年过三旬,既无功名也无世职,更没有养望的地,只在九省都统制府里做过些杂事。若使我来安排,位高一时难为,位低了难免伤及亲戚情分。最好,还是让他再去北面,远胜眼下跟着我去领个学政佐吏做出身。」
按理来说,在王子腾那九省都检点府里做个四五年的佐官,到时候出来看在亲戚的情面上费些心思,不说总兵参将,一个边省游击总是当得上的。
但王仁就是受不得巡边之苦,才跑回金陵去,这时只想做京官,如何还肯去。
这事贾政不知,王夫人却是听说过的,思虑片刻后有了提议。
「
既也是凤姐儿的亲兄长,老爷若是一时为难,不如要琏二过来一起商讨这事?」
「妇人之言!」
贾政落下书信,冷哼着起身来:「长辈犹在,哪里轮得到小儿辈操持这些?」
王夫人情知一时忘了贾政的性子,说错了话,这时只好沉默。
贾政待得背着消了气,转身过来道:「也罢,可以让他到了京中暂且先住下,官身的事慢慢安排也就是了……先寻贾蓉、贾蔷来说话。」
见王仁的事暂且落了定,王夫人也起身来回道:「这两个不在府里,他们东府敬老爷病得不能下地,这几日都忙着那事去了。」
贾政当即反应过阿里,他也是一时繁忙,竟忘了这事。
只是说到这,贾政眼看着要出京了,实在没有空闲去探望,便只请王夫人寻个日子带宝玉过去,算是尽一份心。
至于那些原本要吩咐贾蓉贾蔷的事,自然是交给林之孝不提。
——
京郊外,玄真观里。
逢着这日间,贾蓉贾蔷都来了。
虽然传言说是不能下地,但大老爷贾敬的精神势头倒还尚可,正坐在床榻上自己端着碗细粥吃着,同时听贾蓉、贾蔷说话。
左右贾家近来就一件大事,即贤德妃省亲。
「倒是好大的场面……」
床榻上,贾敬正对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天尊图,听了元春省亲的大致盛况,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床沿边上的贾蓉跪着道:「全请太爷好生修养,如今贾门里越发的兴旺昌盛了,就是在那来往的王公府上,也是挣足了体面。日后还有的是人丁繁荣之时,凭京中内外谁人见了,都要说咱家是光宗耀祖的劲头。」
「光宗耀祖?」
贾敬笑了两声,将空了的碗拿开。
贾蓉抬头见状,忙跪着上前,两手接过,放到一边教人拿下去。
「那贾琏是怎么说的?」
「琏二叔他?」
贾蓉忽听贾敬这般提起,心中不免疑惑,只好再如实说了些省亲那日贾琏的动作。
「……琏二叔倒没说什么,只是实在吃醉了酒闹出些难堪事。听说后来受了娘娘的责备,所以回去之后就病了,因是那边不见人,所以孙儿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他那人也会病了?」贾敬这下真的是笑了,身形后仰,头顶的帽子也落了,冠缨索绝,好一阵才止。
「太爷?」
贾蓉小心的将四方巾奉上。
「家中既然如此兴旺,倒也不必烦我顾盼之忧,你去吧。」
贾敬闭上眼睛,摆了个凝神的手印在身前。
「我知你和你老子这些年常念着那地契,舍不得眼皮子底下,只那契书我另存了,就是来升也不知道。回去就说我的话,叫他不要起这心。」
「啊?」
贾蓉抬头,却只见贾敬只嘴里念念有词,再不说话动色了。
「孙儿恭听教诲……」
贾蓉将四方巾放在床边,垂着头起身来,倒退出门。
到了玄真观外头石亭里,贾蓉方才是舒心了,等了一会儿,便见贾蔷也从里头出来了。
贾蔷道:「太爷的身子骨还硬朗,是多福多寿的模样,我已是再三和观里的人说了,都叫小心伺候着。」
贾蓉和贾蔷笑谈两句,即各自骑马下山,往京中回来。
翌日。
荣府二老爷贾政刚离京,一干人送到了洒泪亭里。
待回了来时,阖府却突闻了噩耗。
东府敬大老爷,在玄真观里,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