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她来说采买的事儿。”
王夫人说着起身来,披了衣裳要走,再安抚探春道:“你就在这,不用出去见面了。”
探春点头,略带心虚地坐了回去。
终究是脸皮薄了些,听到凤姐儿过来,惊得她账本都不敢翻了。
王夫人出屋去了,探春在炕上坐立难安了一阵后,眼瞅着入夜已深,不免也有些犯困了,垂着头在炕桌上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只那茶水已经凉透了,王夫人再领着几个丫鬟进屋来,唤醒了探春。
“因些事说久了些,难为你了,先回去歇着罢。”王夫人道。
探春口上认了错,便起身来准备行礼退下。
“…母亲,是因为银子的事闹得吗?”
探春心思玲珑,又看了历来的账目,便多问了一句。
行了礼,探春又道:“只怕凤姐姐那里也掏不出什么钱来。”
王夫人半躺着,笑道:“谁说不是呢?而且府里再缺钱用,我也不至于叫晚辈掏体己出来,事情总该有法子做。”
探春点点头,笑道:“正是了,我们这样的大族门户,家人和睦了,外人有多嘴多舌的,便不足挂齿,我翻了历年许多账目,看那种种弊端,也一样能忍受。”
荣府的账目真也好假也好,多看些实事,多做些实事,总能使人长进,何况探春虽养在深闺,但素来就是个聪慧的,才能讲出这话。
本是躺着,王夫人听到这,又缓缓起身来,低垂着眼帘,看着探春。
“你这般年纪,其实最容易叫人骗了去,全然不知那家贼,比外敌更可恨!
旁人图谋你家产,还要碍于情理律法,遮遮掩掩不好下手。而自家的人寻到机会,占着名义,却是恨不得将你连皮带骨吞下去!留不得一点渣子!”
探春听得语气变重,一时不好回应。
好在王夫人说完,又躺了,挥手道:“你早晚是要给哪处当家做主的,莫因此被家里的婆子拿捏住…也就这些话了,回去歇着罢。”
探春再行了礼,低头退出来。
丫鬟侍书早就在外边厢房里等着,止了哈欠迎上来,伸手扶着探春,面色转为慌乱。
“姑娘,您哭了?”
探春拿手绢拭去一滴泪,有些茫然若失地抬头:“哭什么?”
“……许是看错了。”
侍书没听见里屋有什么骂声,而且荣府因大姑娘元春封妃的事,连日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
侍书同探春出门来,往后面抱厦方向里走。
途中,眼见着贾宝玉认的干娘马道婆从东边角门里进来东跨院,却不曾打着灯,只往赵姨娘那屋去了。
“这老货,专来捡着赚便宜。”探春远远看着,骂了一句。
“姨娘那屋还没睡,姑娘要不要去看看?”侍书提议道。
“不去,要是打扰了什么事,又要埋怨我。”
探春摇摇头,叹了口气,朝外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