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拿黛玉打趣,那边顿时闹了起。
贾琏没理会,只走到平儿旁边,指着那边询问:“这人是怎地?我见时,她缩到梅林里只一副要冻毙的模样。”
平儿早就注意到了贾琏行踪,旁人见琏二爷和个丫鬟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出来,说不得就要联想到什么苟合的事情上面去,只她素来知道贾琏性情,不会这般想。
此时再听到贾琏这话,平儿便有些了然了,小声回道:“那人我认得,是老祖宗那边的丫头,因是前些年从赖大家抄来的,在府里难免处的尴尬。又因她那人在外也没有什么亲戚帮衬,只白生的好模样,所以和其他丫头相处时,难免要受些欺负、排挤。”
贾琏沉吟着听了,这和他想得倒是大差不离。
平儿再道:“偏那香鹊的性子又是个有些傲的,不肯低头,所以境遇就愈发的不好了。我也劝过她,只是不听,若不是针线的活计好,嬷嬷们想多留她些日子,不然今年就该放出去配小子……”
“不低头才是好啊!”
贾琏抚掌一笑,道:“一朝低头了,分了主次,以后岂不是要任人使唤?都是些不入流的丫头,那些人凭的什么?也配?”
平儿也不争辩,只眨眨眼,笑道:“二爷您说的是极了。”
……
香鹊被三春拉着说笑了一番,平儿过来插话,打发这丫头回去老太太那边歇着,今夜这里不要她做事。
香鹊原本垂着个头,闻言,余光看了边上贾琏一眼,听话走了。
贾琏这时再过来,和三春这些妹妹们见过,然后拉了张凳子坐下。
他四下里看了看,只见贾宝玉还没过来,而桌上摆着的,正是前面年节时林黛玉从恒舒典选走的吴道子仿笔画。
三春和林黛玉轮番上阵,你一言我一语,猜这画是哪位大家仿的。
只看纸张,应该是宋代的无疑,就是不知道是两宋具体哪一朝。
贾琏踩着火盆,喝着热茶,津津有味的看着这热闹劲,真不知道这大几百年前的事情有什么好争的。
然后,探春便见不得贾琏在旁自在,带着笑脸过来问话了。
“琏二哥哥以为,这是哪位大家仿照的?”
贾琏瞅了瞅,随口回道:“依我看,不是苏东坡就是张择端。”
苏东坡名气大,有宋一朝名传列国,张择端就是画《清明上河图》的那个。
贾琏一时只想得起这两个宋时古人。
贾探春听得嘟起个嘴,摇摇头,故作长叹的唉声两句,扭头坐了回去。
“白期待琏二哥您这个‘进士’了……”
贾琏浑不在意,端起热茶饮了一口,再用了块糕点。
反正他是来看花灯的,不是来品鉴古画。
想到花灯,贾琏看向就近的迎春,不免询问道:“今夜这个花灯几时才收?”
迎春听到这话,偏过头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不收的好,也多看两夜。”
再有旁边李纨闻言,不禁点头。
“是了,不然辛苦这许久挂上去,也可惜了……”
贾琏听得心中一动,这边有说有笑,吟诗作对,品画赏花,准备真的彻夜不收。那边小丫鬟香鹊还一个人在雪林子里等着,冻得打颤,无论怎么看,也确实是荒唐了些。
但若是要怪三春还有大嫂子她们清高心狠,不晓得下面疾苦,也是不行。
她们能从何处知晓有人在梅林里挨冻?再好的心肠也是枉然。